甬上留香閣主人較刋
韓蘄王〖世忠〗。生長兵間。未嘗知書。晚歲忽若有悟。能作字及小詞。偶至香林園。蘇仲虎尚書方宴客。王徑造之。賓主歡甚。盡醉而歸。明日王餉以羊羔。且手書二詞遺之。其臨江仙云。冬日青山瀟洒靜。春來山暖花濃。少年衰老與山同。世間名利客。富貴與貧窮。榮華不是長生樂。清閒不是死門風。勸君識取主人公。單方只一味。盡在不言中。
岳武穆死後。臨安西溪塞軍將請紫姑神。武穆降乩。書一絕云。經略中原二十秋。功多過少未全酬。丹心似石憑誰愬。空有遊魂徧九州。秦檜聞而惡之。擒治其徒。流竄異域。
周必大自德壽宮後垣趨傳法寺。里見一樓巖然。朝士云。太上名曰聚遠。而自題其額。仍於屏間書東坡詩云。賴有高樓能聚遠。一時收拾與間人。又過冷泉亭徘徊久之。後作端午帖子云。聚遠樓頭面面風。冷泉亭下水溶。 間炎熱何由到。真是瑤臺苐一重。
元揚州陳新甫生日。出紅玉杯飲客。莆田陳眾仲旅。賦詩云。崑崙東阿含海日。石中玉子如日赤。神工夜發昆吾刀。剜作雙杯盛酒喫。蟠桃初開緱母家。丹露滳入芙蓉花。廣陵公子酒如海。年年顏色襯朝霞。
江菉羅詩評云。桃川宮道士。姓曾號種桃。能詩。比其沒也。邑中博士魯文斐。以詩弔之曰。種桃道士歸何處。曾種谿桃作主來。今日有桃君不見。桃開依舊待君回。博士素無詩名。此章何減人面桃花之句。
桃源印鶴田能詩。中鄉試。仕成都別駕。題關雲長祠云。赤面長髯國士風。解圍盡在笑談中。三分天下憑羸馬。八陣風雲聽臥龍。長劍倚天秋氣冷。堂空閉月夜燈紅。細談炎祚丁奇運。翻恨將軍失阿蒙。詞政雄渾。與題相稱。
萬曆中。辰陽唐待御萬陽。題岳陽武穆祠云。武穆祠堂楚水涯。短牆踈草映殘花。奸諛何代無秦相。忠孝誰人是岳家。風靜魚龍吹細浪。月明鷗鷺宿平沙。遙憐古墓西湖上。萬樹南枝日欲斜。此詩不減李崆峒水廟飛沙之句。
歐陽永叔守維楊日。於城西北大明寺側建平山堂。頗得遊觀之勝。後劉原父出守揚州。永叔作朝中措餞之云。平山欄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手種堂前楊柳。別來幾度春風。 文章太守。揮毫萬字。一飲千鍾。行樂直須年少。尊前看取衰翁。後東坡亦守是邦。登平山堂。有感而賦西江月詞云。三過平山堂下。半生彈指聲中。十年不見老仙翁。壁上龍蛇飛動。 欲弔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
陳眉公辟寒載。小紅。順陽公青衣也。有色藝。順陽公請老。姜堯章詣之。一日授簡徵新聲。堯章製暗香踈影兩曲。公使二妓肆習之。音節清婉。堯章歸吳興。公以小紅贈之。其父大雪。過垂虹賦詩曰。自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次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里橋。堯章喜自度曲。吹洞簫。小紅輒歌而和之。
高竹屋詠轎御街行詞。藤筠巧織。花紋細稱。穩步如流水。踏青陌上雨初晴。嫌怕濕文鴛雙履。要人送上。逢花須住。𦆵過處香風起。 裙兒掛在簾兒裡。更不把窗兒閉。紅紅白白簇花枝。恰稱得尋春芳意。歸來時晚。紗籠引道。扶下人微醉。
唐武后畜白鸚鵡。名雷衣。性靈慧。能誦心經。后愛之。貯以金絲籠。不離左右。一日戲曰。能作偈求解脫。當放出籠。雪衣喜躍。須臾則吟曰。憔悴秋翎似禿𥘞。別來隴樹歲時深。開籠若放雪衣女。常念南無觀世音。后喜郎爲啟籠。居數日。立化於王球紐上。后悲慟。以紫檀作棺。葬之後苑。
慶曆間。歐陽公謫守滁陽。築醒心醉翁雨亭於瑯琊幽谷。令幕官謝希深絳雜植花卉。謝以狀問名品。公批紙尾云。淺紅深白宜相間。光後仍須次第栽。我欲四時擕酒去。莫教一日不花開。未幾。徙揚州。別滁詩云。花光濃郁柳輕〖明〗。酌酒花前送我行。我亦宜如常日醉。莫教絃管作離聲。
王正之〖特起〗。有別妾喜遷鶯詞云。玉樓歡宴。記遺替綺席。題詩羅扇。月枕雙歊。雲窗同夢。相伴小花深院。舊歡頓成陳跡。翻作一番新怨。素秋晚。聽陽關三疊。一尊相餞。 留戀。情繾繾。紅淚洗粧。雨濕梨花面。雁底關山。馬頭星月。西去一程程遠。但願此情如舊。天也不違人願。再相見。老生涯。分付藥爐經卷。雁底關山。元人詞多用之。諺所謂雁飛不到處也。
明滁陽朱椿工詩。有瘦馬吟曰。歷盡風霜古戰場。骨高毛聳減精光。櫪間斗粟何由飽。市上千金未許償。戀主肯辭勞汗血。逢人多是計驪黃。天寒歲晚燕臺下。鳴向孫陽也自傷。
宋史邦卿〖遠祖〗有雙雙燕詞。姜堯章極稱之。謂曲盡形容之妙。詞曰。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並。還相雕梁藻井。又軟語啇量不定。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 芳徑芹泥雨潤。愛貼他爭飛。競誇輕俊。紅樓歸晚。看足柳昏花瞑。應是樓香正穩。便忘了大涯芳信。愁損翠黛雙蛾。日日畫欄獨憑。
宋浦江梅和勝〖執禮〗未冠時。家貧。親老無以爲養。大雪中以詩謂邑宰。有有令可干難閉戶。無人堪訪懶移舟。邑令延之。訓其子弟。方應舉未捷。有詩自遣公。天之未喪斯文也。吾亦何爲不豫哉。一時傳誦。後登進士。終戶部尚書。死靖康之難。
王通叟〖觀〗踏青詞。調寄慶清朝慢。調雨爲酥。催冰做水。東君分付春還。何人便將輕暖。點破殘寒。結伴踏青去好。平頭鞋子小雙鸞。煙柳外。望中秀色。如有無問。 晴則箇。陰則箇。餖飣得天氣有許多般。須教撩花撥柳。爭要先看。不道吳綾繡襪。香泥斜沁幾行斑。東風巧。盡收翠綠。吹在眉山。
洪容齋隨筆。江州琵琶亭。下臨江津。國朝以來。題詠甚多。淳熙乙酉蜀士郭明復。中元日至亭。賦古風一章。前云。白樂天流落湓浦。作琵琶行。其放懷適意。視憂患死生禍福得喪爲何物。非深於道者能之乎。賈傳謫長沙。抑欎致死。陸相竄南濱。屏絕人事。至從狗竇中度飲食。兩公有累於世。未能如樂天逍遙自得也。又云。樂天琵琶行。蓋在潯陽江上。爲啇人婦而作。啇乃買茶於浮梁。婦對客奏曲。樂天移船夜登其舟與飲。了無所忌。豈非以其長安故娼女不以爲嫌耶。樂天集又有夜聞歌者一篇。時自京城謫潯陽。宿於鄂州。又在琵琶行之前。其詩云。夜泊鸚鵡洲。秋江月澄澈。鄰船有歌者。發調堪愁絕。歌罷繼以泣。泣聲通復咽。尋聲見其人。有婦顏如雪。獨倚帆檣立。娉婷十七八。夜淚如珍珠。雙雙墮明月。借問誰家婦。歌泣何淒切。一問一霑襟。低睂終不說。陳鴻長恨傳序云。樂天深於詩。多於情者也。故所遇必寄之吟詠。非有意於漁色。然鄂州所見。亦一女子獨處。相造與語。瓜田李下之疑。唐人不譏。或亦取離騷女嬃等意。未必寔有是事也。
資暇錄。李字除菓名地名人姓之外。更無他訓義也。杜預註左傳。不研窮意理。謂行李使人也。故今見遠行束裝謂之行李。按古文使字作𡥐。𡥐與李相似。傳寫之誤爾。愚按古文李理二字通用。左僖三十年。行李之往來。供其乏困。襄八年。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人。用此李字。昭十三年。行理之命。無月不至。國語。行理以節逆之。用此理字。騎官左角曰理。史記天官書曰。熒惑爲李。徐廣註云。外則理兵。內則理政。又黃帝有李法一篇。顏師古曰。李者法官之號。總兵刑。故名李法。北史敘傳。李氏先爲堯之理官。因爲氏。後改曰李。管子書大理皆作李。
釋法常性嗜酒。無寒暑風雨常醉。醉即熟寢。覺即朗吟。謂人曰。酒天虛無。酒地綿邈。酒國安恬。無君臣貴賤之拘。無財利之圖。無刑罰之避。陶陶焉。蕩蕩焉。樂其可得而量哉。轉而入於飛蝶都。則又蒙騰浩渺而不思覺也。
文昌帝君從者曰。天聾地啞。蓋帝君不欲人之聰明盡用。故假聾啞以寓意。夫天地豈可以聾啞哉。
不聰不明。不能爲王。不瞽不聾。不能爲公。鍾伯敬云。上二句大作用。下二句大受用。
蠡海錄。人之手心抓而不癢。足心抓之則癢者。何也。蓋手心通心氣。心屬。火喜動。故不癢。足心通腎氣。腎屬水。喜靜。故癢。
黃寉樓踞蛇山。俯鵠畿。漢江遶其前。鸚鵡洲橫其下。三楚雄墍。此樓第一。崔顥晴川芳草句。真堪與樓爭雄。相傳唐時呂純陽嘗客茲地。倦寓酒家。日飲酒數壺。累至數百不償値。須索飲。主人供給無倦色。純陽喜之。適噉西爪。遂以瓜皮畫一寉於壁上。始色瓜皮青。久之變黃。遂爲黃寉。純陽又教酒家童子唱道詞。自敲板爲節。已而唱時寉輒從壁間飛下。婆娑翔舞。觀玩飲酒者日數千人凡開數月酒家得錢數百萬驟富以錢酬純陽純陽不受遂搆此樓志感故名黃寉樓
宋藝祖始受命。欲廢釋教。偶日暮。微行。徐入大相國寺。至一小院。戶旁見一髡。人醉吐穢於道。藝祖大怒。適從旁過。竟爲醉髡欄胸抱定。曰莫發惡心。且夜矣。懼有人害汝。汝宜歸內。可亟去。藝祖心動。以手加額禮焉。髡乃舍之去。還內。密遣忠謹小璫。爾往覘此髡在否。且以其所吐物來。及至。髡已不見。因爬取地上。所吐狼籍。至御前視之。悉御香也。釋氏教因不廢。明高皇亦欲廢釋教。取惡僧埋而剷之。爲剷頭會。一僧屢剷而頭屢生。高皇異之。遂不廢釋氏。
平湖陸五臺〖光祖〗。初爲濬令。濬有富民枉坐重辟。數十年相沿。以其富。不敢爲之白。陸至訪實。即日破械出之。然後聞於臺使者。使者曰。此人富有聲。陸曰。但當間其枉不枉。不當間其富不富。果不枉。夷齊無生埋。果枉。陶宋無死法。臺使者甚器之。
符祝之類。末句急急如律令者。人皆以爲如飲酒之律令。𨒪去不得滯也。一說。漢時行下文書。皆云如律令。言非律非令之文書。行下當亦如律令。資暇錄云。律令之令。宜平聲。讀爲零。律令是雷邊捷鬼。此鬼善走。與雷相疾速。故云如律令之疾走也。
淮南子云。昌陽去蚤蝨而來蛉窮。去害小而來患大。蛉窮即蜒蚰也。聞人髮脂油香。則入人耳及諸竅中。昌陽香酷。能召是物。故淮南子以爲喻。蛉窮好濡。升高則焦死。故曰蛉窮。一曰陵窮。言乘陵則窮也。宋史譏小人居高位者。亦日爲蛉窮。
酌酒器古名注子。唐仇士良惡其名同鄭注。乃去柄安系。名曰偏提。猶今酒鱉也。和靖送李山人詩。有馬前長帶古偏提句。
今酒注去柄安提梁如茶壺式。始於祖道臺〖澤深〗。名自斟壺。
雞寒上樹。鴨寒下水。此諺語也。驗之皆不然。一老媼曰。雞寒上距。鴨寒下嘴。上距。謂縮一足。下嘴。謂藏其咮於翼間。
淮南子名錢曰青蚨。青蚨者水䖝。如蟬。殺其母子。取血各塗八十一錢。凡市物。或先用子。或先用母。皆飛歸。循環無已。
梁時鑄四銖半錢。謂之男錢。云佩之即生男也。又別鑄除其肉郭。謂之公式。女錢徑一寸。錢既有子母。安得無男女。今人一例奉以爲兄。則愛生於敬耳。
倪文節經鋤堂雜志。記苦樂一段甚佳。云賦詩可樂。而有覓句之苦。營生雖樂。而有多怨之苦。謝在杭以爲未然。覓句雖苦而實非苦事。如食者必咀嚼。遊者必行步。若果苦之當棄而不爲矣。營生原非樂事。無論聚怨。即忻然奉之。亦必持籌會計。憧憧往來。至寢食不得寜處。不亦天下之最苦者哉。因改之曰。覓句雖苦。而有得意之樂。多財雖樂。而有營生之苦。
蘇東坡云。退之以磨蠍爲命宮。而僕以磨蠍爲身宮。故雖有文章而多小人之謗。又自謫海南歸。人有問遷謫之苦者。坡云。此是骨相所招。少時入京師。相者云。 雙學士眼。半個配軍頭。異日文章顯當知名。然有遷謫不測之禍。坡又贈善相者程傑詩云。火色上騰雖有數。急流勇退豈無人。亦似相其不壽。而欲以早休當之。故又曰。我似樂天君記取。華巔賞遍洛陽春。然坡生平居官。起而復躓。未得遂急流勇退之願。而卒於毗陵。年僅五十有四。未嘗一日享林下之樂。則命與相者之言悉驗。
宋梅摯官嶺表。着瘴說。其略曰。仕有五瘴。急催暴歛。則下奉上。此租稅之瘴也。深文以逞。良惡不白。此刑獄之瘴也。晨昏酣宴。㢮廢王事。此飲食之瘴也。侵牟民利。以實私儲。此貨財之瘴也。盛揀姬妾。以娛聲色。此帷簿之瘴也。有一於此。民怨神怒。安者必疾。疾者必殞。雖在輦下。亦不能免。何但遠方而已。仕者不知。而歸土瘴。不亦謬乎。
群談採餘。盛教授請除士地夫人書曰。伏睹木學重建地靈祠於戟門之外。其神本無有也。使誠有之。是豈不知簾恥者哉。今肖像之設。夫婦偶坐。楚楚裙釵之餙。盈盈朱粉之施。侍從旁立。男女雜處。禮曰。男子居外。女子居內。又曰女子出門。必擁蔽其面。雖近世風俗之弊。亦未嘗無男女之別。至於閭閻細民。客或過之。其妻猶避而不出。豈有身爲神明妻。乃不知內外之分。呈身露面。據案並食。以饕士大夫籩豆之薦。反不若閭閻匹婦乎。幽明雖殊。禮制則一。司世道者。宜亟去之。此書可爲各鄉本境土神之笑。
宋饒次守〖節〗。少年投書於曾子宣。論新法。不合棄去。令其僕守舍。歸見其占對異常。怪而問之。僕曰。鄰寺白崖長老有道器。往請一轉語。忽爾覺悟。次守慨然。徑往白崖問道。八日而悟。與其僕祝髮爲浮屠。名如璧。字德操。號倚松道人。僕名如琳。德操長於詩。尤善作贊銘。有武將念佛。以米記數。得二升。德操贊曰。時平主聖。萬國自靖。不殺而武。不征而正。矯矯虎臣。無所用命。移將東南。介我佛會。久聞我曹。念佛三昧。喑嗚叱吒。化爲佛聲。三令五申。易爲佛名。一佛一米。爲米三升。自升而㪷。自㪷而斛。念之無窮。太倉不足。
櫻桃有白者。唐韋莊詩云。王母階前種九株。水晶簾外看如無。只應漢武金盤上。寫得珊瑚白露珠。
鄉賢名宦祠。不惟有司不當私其人。雖子孫亦不當私其祖父。成化中。給事王徽。剛直有大節。論宦官牛玉。言甚激烈。諸宦官諛上。欲加以極刑。李文達維持。謫暜安州判。將卒。屢戒其子欽佩曰。鄉賢祠甚雜亂。吾恥居其中。切不可入。又弘治中。劉徤爲相時。河南有司欲以其封翁入鄉賢。劉謝曰。吾郡鄉賢祠。有二程夫子在。吾父何敢並焉。夫祖父無明德。而強列俎豆。以來訾垢。是辱之。非榮之也。近日士夫及封翁。無一不入鄉賢。木主委積。列之案下。此鄉官祠。非鄉賢祠矣。
吾郡劉公旦先生諱曙。遊庠甫十三齡。其詠梅有眾香國裡小諸侯之句。遂得奇童之譽。每試輒前。嘗請箕仙問功名。判曰。桂子開時黃榜發。長安道上不長安。眾初不解。崇禎壬午。先生登賢書。癸未以逆賊李自成之亂。至八月會試遂登第。始應其判。
七修類稿。藥舖醫者。但知牛黃羊哀狗寶。而不知馬黑。羊哀治翻胃。牛黃狗寶治驚癎。羊哀形如濕茅紙。時或用之。狗寶見者亦罕。有人得之於狗胞中。其形質如鵝卵。色白。砰之。內有文理數十層。考之本草未收。不知何人用以治疾。又冀越集云。馬有馬黑。在腎。此尤不特罕見。亦罕聞者。不知何所用。沈石田客坐新聞亦云。馬有赭丹。凡番兵事急。能致風雨。突圍而走者。蓋有赭丹隨身耳。赭丹者。馬腹中所產之物。用之念咒。即致風雨。豈即所謂馬黑與。
范石湖〖成大〗。字至能。作炭頌云。予病衰。大冬非附火不暖。既銘被爐。又作炭頌。燔木不灰。化爲精堅。是衷至陽。維火之傳。雪霾六虛。冰寒九淵。環堵之室。天不能寒。有赫神物。幹流化甄。尺璧寸金。罔功汗顏。我惟德之。莫之名言。既燠且安。與之窮年。
比方多石炭。即今所燒之煤是也。熙寜間。東坡初到京師。作石炭行。有豈料山中有遺寶。磊落如盤萬車炭句。言以冶鐵作兵器甚精。不言始於何時。觀前漢地理志。豫章郡出石。可燃爲薪。隋王邵論火事中有石炭字。則知爲用已久。南方多用木炭。而蜀又有竹炭。燒巨竹爲之。易燃無煙。且耐久。陳無巳托酒務官買浮炭。今人謂之麩炭。白香山詩。日暮半爐麩炭火。宋人詩。一爐麩炭火初溫。則麩炭二字非俗語也。
元郭矮梅詠炭詩云。樵青黎面學崑崙。斫月燒雲樹欲髡。萬竈黑煙灰出刼。一星紅焰火還魂。污身若有仙翁幻。報國今無義士吞。曾似茅齋風雪夜。地爐榾柮暖溫溫。
明滁陽朱椿謝張公惠炭詩。謾訝生紅好。那知守黑安。〔寧〕論炙手熱。應解裂膚寒。性伏猶餘烈。心灰未化丹。何如在山日。曾作美材看。
秦檜微時。善幹鄙事。同舍號爲秦長腳。曾爲童子師。仰束脩自給。有若得水田三百畝。這番不做猢猻王之句。後爲相。以申王致仕。申猴屬也。牟隆山以爲詩先。
蘇俗酷尚五通神。供之家堂。楞伽山鼓樂演唱。日無虛刻。河南湯公撫吳。嚴爲禁止。乙丑九月公往淮上。値神誕。畫船簫鼓。祭賽更甚於昔。公歸聞之。立拘僧至。將神像沈于河。茶筵款待。一概禁絕。
挑燈集異。載弘治間。郡守曹鳳禁五通神。廟像拆毀無遺。一愛妾忽得奇疾。良醫環榻。莫能奏績。妾忽張目譫語。謂曹曰。吾乃五通神。民間敬信。汝今禁吾。汝之高曾祖考某某等。吾俱追至。今當拘妾及汝矣。曹雖不爲所惑。然能呼祖考之名。亦心疑之。且恐喪厥愛。憂懣不知所出。或薦醫士王貫。曹即延之。貫診視。進藥二劑。令速服之。神思頓清。再服二劑。疾頓愈矣。昨之亂言。俱屬烏有。豈醫書所云。痰迷心竅。智過鬼神者與。
湯公毀滛祠。爲狄梁公後一人。然鬼昏滛。人誑惑。恐唐世尚不至此。吳中稱巫爲師娘。裝束不男不女。情狀不夢不醒。語言不蠻不直。其黠悍正在村蠢不根之中。蠱惑愚民。嚇騙婦女。詭詐百出。若有徵而可信。故滛祠既毀。猶藏頭露尾。舞瓜張牙。若得如西門豹手段。取數十人投之石湖深淵。尤爲痛快耳。噫。何吳中鳥男女之紛紛也。
志怪錄。有叩試事者。書一串字。測字者曰。不特鄉闈得雋。即南宮亦應高捷。以寓二中字故也。一士在旁。亦書串字。術者謂曰。君不特不預賓興。當更得疾。生詢其故。曰彼無心。故當如字。君有心。串下加心。乃患字耳。已而皆驗。
洛水張起宗。以訓蒙爲生。居會節園側。年四十餘。一日。見西來行李甚盛。問之。曰文樞密知成都回也。張歎曰。我亦丙午生。相遠如此。旁有瞽者輒曰。我與秀才算命。因與藉地。卜者出算子百餘布地上。幾長丈餘。閱兩時。曰。好笑。諸事不同。但三十年後某星臨某所。兩人皆同。當並案而食者九箇月後張年七十餘潞公亦居洛。張視其交遊皆貴顯。輒自疑曰。安得並案而食乎。一日。公遊會節園。問曰。聞園側教學者甚人。對曰。老張先生。公曰。請來。及見大喜。詢其甲子又同。呼爲會節先生。公每宴客必預召。赴人約。無先生則不往。並案而食者。將及九月。公之子及甫知河陽府。公往視之。白後公歸洛。不復召之矣。
慈谿姚仲升曰。守蘇郡。被䜛調鎮江。代之者爲黃巖林一鶚〖鶚〗。徐武功送姚解任詩。袖歸白璧原無玷。移去寒梅不改香。童謠亦有雙木撑篙不如一姚之句。
蘇郡劉欽謨〖昌〗。在史館時。日請良醞一斗。然飲少。多有藏者。湯東谷〖𦙌績〗以詩索之。曰。兼旬無酒飲。詩腹半焦枯。聞有黃封在。何勞市上沽。欽謨悉其所藏與之。
莆田林待用〖俊〗。聞宸濠反。即範錫爲佛郎機銃式。并火藥方。遣人間道遺王伯安。書至。王已擒濠。因作佛郎機行。〖見工文成集〗。有云。佛郎機。誰所爲。截取比干腸。裹以鴟夷皮。老臣忠憤寄所洩。震 百里賊膽披。
毛穉賓〖蕃〗禁女子纏足表云。王猷純素。聿懷矩步之思。帝治正中。爰儆異趨之習。道以率真爲貴。無用矯揉。化以返樸爲隆。何須曲折。形體各有自然。物情無由強拂。髮膚至細。總爲父母所遺。手足雖微。亦分天地之質。自淳初漸遠。乃奇巧日增。朱絲斜擊。雙行纏見之詩章。白雪微疑。夜度娘徵之樂府。春嬌一掬。矜韶媚於纖纖。月露半彎。羨輕盈於窄窄。屑香塵以徐動。描弓樣以新裁。試嬌態於凌波。魂消洛浦。含柔姿於貼地。寵冠齊宮。芳徑踏花。驚亂紅之不損。玉階褰草。睹嫩綠之無痕。倩侍婢以相扶。尚慮苔紋之滑。望郎君而佇立。翻嫌石砌之寒。偶爾牽懷。不妨微露。若其懊恨。還用深遮。緣鞦韆而雲襯筍尖。因蹋踘而花沾藕覆。微尖點拍。爲按新聲。纖趾輕移。偶懷春色。叩香泥則文鴛得侶。踐繡茵則彩鳳平分。遂使金谷園中。共欲爭其一斛。以致馬嵬道上。不復愛其百錢。凡此淫靡。在所當禁。某垂情繡閣。留意金閨。念四肢本有全形。即一身總無異用。若使以直爲曲。終非體備之初。倘令藉屈爲伸。恐失本來之理。念嬌姿之婀娜。何敢毀傷。彼玉趾之纖柔。如將戕賊。潘妃妖冶。矜冉冉於金蓮。趙后淫靡。羨飛飛於舞燕。不思拂人之性。是奚足哉。即或斵而小之。則何益矣。東郊挈伴。徒勞蕩子之心。南陌尋芳。空佇騷人之慕。爰行嚴禁。庶令無傷。沽村釀於市中。無妨令質。擷園蔬於雨裡。豈損柔情。從此山谷跛奚。皆助詩人之興。歐陽赤腳。亦供高士之求。六宮無用踟躇。四海不勝踴躍。
沈去矜〖謙〗。擬美人祭妒婦津神文曰。閨閣愁人。津梁過客。某氏。謹以亶爰之獸。倉庚之鳥。桃花之酸。歛衽含顰。致祭於妒婦津神劉夫人段氏之靈曰。嗚呼。舉世無不妒也。夫人獨神。豈夫人神於妒耶。抑有功於妒而神夫人耶。妾思婦人之妒。不過逐裙帶之歡。爭帷帳之寵。至爲眇少。乃夫人聞貴夫誦洛神之美而自沉。妒古人也。覆遊女之舟而抒忿。妒今人也。古人往矣。今人方來。宜無罪於夫人。而身死不惜。殺人於數千載之後不止。當時之妒復何如也。故足長職此水。獨稱神焉。然美人何恨。渡者幾何。能盡殲乎。傾國難求。昔所悲歎。忍摧折乎。況天生奇色。必生一奇妒以禍之。又堪夫人之狼籍者乎。夫人熟審之。妾今假塗津口。歛趾不前。雖乏毛施之美。終存邢尹之見。謹隨眾毀粧。停橈展敬。亂頭粗服。當荷優容。然窺有疑者。武氐至淫姣也。嘗惕心於介女之祠。灑道清塵。六飛無恙。豈亦有所震悚耶。妾意夫人之職。正爲夏妹殷姐漢燕唐環輩耳。今乃致恨於貞姬。恐非上天相命之本意也。惟夫人鑑妾微忱。爲後來乞命。始則入宮不讓。繼則我見猶憐。清流惠風。波浪永絕。妾輩當賡樛木之詩。移享夫人於后妃之廟。豈不美哉尚饗。
劉改之赴試別妾。作詞云。別妾醺醺渾易醉。回過頭來三十里。馬兒不住去如飛。行一憩來牽一憩。斷送殺人山其水。是則功名終可喜。不道恩情拋得未。梅村雪店酒旗斜。去也是。住也是。煩惱自家煩惱你。
錢塘陸雲士〖吹雲〗先生跳月記。苗人之婚禮曰跳月。跳月者。及春時而跳舞求偶也。載陽展候。杏花柳梯。庶蟄蠕蠕。箐處穴居者。蒸然蠢動。其父母各率子女。擇佳地。而爲跳月之會。父母群處於平原之上。子與子左。女與女右。分列於廣隰之下。原之上。相讌樂。燒生獸而啖焉。操七不以箸也。漉咂酒而飲焉。吸管不以杯也。原之下。男則椎髻當前。纏以苗帨。襖不迨腰。褌不迨膝。褌襖之際。錦帶束焉。植雞羽於髻巔。飄飄然當風而顫。執蘆笙。笙六管。長二尺。蓋有六律無六同者焉。女亦植雞羽於髻。如男。尺簪寸環。衫襟領袖。悉錦爲緣。其錦藻繒遜中國。而古紋異緻。無近態焉。聯珠以爲纓。珠累累繞兩鬟。綴貝以爲絡。貝搖搖翻兩肩。裙細摺如蝶版。男反褌不裙。女反裙不褌。裙衫之際。亦錦帶束焉。執繡籠。編竹爲之。飾以繪。即綵毬是焉。而妍與媸雜然於其中矣。女執籠未歌也。原上者語之歌。而無不歌。男執笙未吹也。原上者語以吹。而無不吹。其歌哀艷。每盡一韻。三疊曼音以繚繞之。而笙節參差。與爲縹緲而相赴。吹且歌。手則翔矣。足則揚矣。膝轉肢廻。首旋神蕩矣。初則欲接還離。少且酣飛暢舞。交馳迅逐矣。是時也。有男近女而女去之者。有女近男而男去之者。有數女爭近一男。而男不知所擇者。有數男競趨一女。而女不知所避者。有相近復相捨。相捨復相盻者。目許心成。籠來笙往。忽焉挽結。於是妍者負妍者。媸者負媸者。媸與媸不爲人負。不得已而後相負者。媸復見媸。終無所負。涕洟以歸。羞愧於得負者。彼負而去矣。渡澗越溪。選幽而合。解錦帶而互擊焉。相擕以還。於跳月之所。各隨父母以返。返而後議聘。聘以牛。牛必雙。以羊。羊必偶。先野合而後儷皮。循蜚氏之風與。嗚呼苗矣。
相思曲云。妹相思。不作相思到幾時。只見風吹花落地。不見風吹花上將。 妹相思。妹有真心弟也知。蜘蛛結網三江口。水推不斷是真絲按谿峒初不知歌。有劉三妹遊戲得道。侏𠌯之音。無不通曉。就其聲作歌。爲諧婚跳月之辭。苗人奉以爲式。同時有白寉秀才。亦善歌。與三妹登七星巖絕頂。相倡和。音如鸞鳳。流連往復。聽者忘返。已而歌聲寂然。兩人亭亭相對。則已化爲石矣。諸苗遂祀三妹於峒中勿替。
秦檜當國。四方餽遺日至。方務德〖滋〗帥廣東。爲蠟蚷。以眾香實其中。遣駛卒持詣相府。厚賂主藏吏。期必達檜前。吏使俟命。一日宴客。吏曰。燭盡。適廣東方經略送燭。未敢啟用。檜命點來。俄而異香滿室。察之。則自燭中出。亟命藏其餘枚。數之適得四十九。呼駛問故。曰。經略專造此燭供獻。僅五十枚。既成。恐不佳試其一。不敢以他燭充數。檜大喜。以爲奉己之專。待之益厚。時胡澹庵謫嶺南。檜黨多凌蔑之。獨務德待之有加禮。後檜敗。黨皆逐。務德入京。謀一差遣不可得。棲棲旅館。澹庵與王梅溪語及其事。梅溪曰。此君子也。遂揄揚其美。率館中諸公訪之。務德遂得晉用。
正統初。中官阮巨隊。奉命至廣徵虎豹。陳諤宦其地。從阮飲。求虎皮以歸。明日。草奏。言阮多用肥壯者宴客。徒貢瘠虎。使斃諸途。阮大恐。置酒謝諤。諤酣。謂阮曰。聞子非閹者。近娶美妾。其事然否。阮請閱諸室。諤見群罐。知爲金珠。佯問中有何物。阮曰。酒也。諤笑曰。吾來正索此。遂令人扛去。阮哀祈。得留其半。
毛一鷺建魏忠賢祠于虎〔丘〕。賜名普惠。後有旨拆毀。有一人當先入。劈碎魏忠賢首。持之而欲去。眾阻之。其人曰。吾生不能啖其肉。寢其皮。今將沉香首細細劈開。燃向周蓼洲諸忠臣面前。庶快人心。數語亦餙說得好。恐其實不過爲此一段沉香可愛耳。逆祠基今五人之墓是。
周忠介蓼洲先生。初釋褐。選杭州司李。杭人在都者。置酒相賀。演岳武穆事。至奸相東窗設計。先生不勝憤怒。將優人捶打而去。舉坐驚愕。疑有所開罪。明日托友人問故。先生曰。昨偶不平。打秦檜耳。時葉台山爲相。聞而異之。謂吾邑刁頑難治。改任福州。先生還過吳門。撫公徐民式。福州人。其子以殺人擊獄。徐至先生家。卑詞下禮。求先生釋罪。先生曰。假則自當立釋若真。官可棄。招不可開。徐惶遽而別。先生即日束裝。行至湖州。徐命中軍賫書與金餽先生。先生怒。將中軍呼斥。而并責徐。徐亦無可如何。先生到任。首問此事。徐子問成大辟。徐怒甚。日夜欲伺先生短。思中傷之。先生在任簾明清正。竟無由也。
崔魏擅權。毒害朝士。丙寅春。緹騎四出。周蓼洲先生亦在逮中。吳邑侯陳文瑞捧檄至其家。先生整衣拜別家祠。索茟書龍樹菴僧所求一扇一匾額。投筆出門。號冤擁送者。不下數千人。撫憲毛一鷺。自度不協輿情。諭郡侯冠慎安置先生於公館。時三月十五日也。閱三日至西察院開讀。觀者萬計。諸生王節等。慮有他變。泣訴毛公。祈爲申救。毛流汗被面。未能應一語。而旂尉勢若虎狼。自曰持械。揮眾凌辱諸生。吳民赴義顏佩韋等。奮身拳敺官旂文之炳。堂下從者奪其械奮擊。諸尉久驕橫。愕出不意。二十餘校爲之齏粉。其一死焉。冠公再三曉論。乃止。時逮高景逸黃真長諸旂。聞蘇激變。稍爲歛戢。至逮李仲達。校尉以駕帖投於府而去。先生至京。下鎮撫司。極刑箠楚。竟慘死於獄卒顏紫之手。毛公題疏。告變。蘇城幾有屠戮之禍。賴徐念陽如珂先生任通政司。先上按臣徐吉疏。奉旨旨諸生王節劉羽儀王景皋殷獻臣沙舜臣等退黜。而戮顏佩韋楊念如沈相馬傑周文元於市。及毛疏入。批已有旨不行。後閹敗節等皆復廩於庠。節中己卯舉人。逆柯奉旨拆去。而葬五人於上。碑曰五人之墓。松柏蔚然。過其地者。無不欽其義烈云。
魏忠賢有十孩兒。號五虎五彪。五虎皆文臣。崔呈秀。吳〔淳〕夫。倪文煥。田吉。李夔龍。五彪皆武弁。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楊寰。孫雲寉。他諂附之者。如相臣顧秉謙魏廣微而外甚眾。皆在庶子未孫之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