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上留香閣主人較刊
戒石銘。始於蜀主孟昶。頒令箴於州邑。其文云。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長。撫養惠緩。政存三異。道在乙絲。驅雞爲理。留犢爲規。寬猛得所。風俗可移。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昜虐。上天難欺。賦役是切。有國是資。朕之賞罰。固不踰時。爾俸爾祿。民膏民脂。爲民父母。莫不仁慈。勉爾爲戒。體朕深思。至宋太宗擇取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昜虐。上天難欺四句。頒行天下。至高宗紹興間。復以黃庭堅所書。命州縣長吏刻銘座右。明高皇則命立于甬道。面鐫公生明三字。以爲守令警戒。歐陽集古錄云。戒碑起於唐明皇。特不兒其詞。貴耳集云。泰陵
哲宗書戒石銘。賜郡國。陳眉公作宋太祖立。郎仁寶七修云。元至元中。浙西別有四句。天有昭鑑。國有明法。爾畏爾謹。以中刑罰。
雲南大理府。出石屏。官其地者。每勞民傷財。載以饋人。明李邦伯獨寓意於送行詩。有相思莫遣石屏贈。留刻南中德政碑句。河南土產。蔴菰線香。宦遊者每取爲饋。于肅愍公巡撫其地。絕無所取。有詩云。手帕蔴菰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爲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夫世之巧宦。不無并土地括去者。些些土產。二公猶以爲不可。則簾貪相去。奚啻天淵。留刻德政。清風兩袖。近惟江南巡撫潛庵湯公斌。足以當之。
水南翰記。成化中。南京國子監有鴞鴞。祭酒周洪謨令監生能捕者放假三日。人目爲鴟鴞公。其後劉俊爲祭酒。好食蚯蚓。監生名之曰蚯蚓子。
同時。南京院妓吳娟。舉止輕捷。人呼爲蝴蝶兒。時以爲對。
臨川傅平叔占衡。弱冠能文。風氣道上。嘗戲爲啖評。不減晉人排調。錄之以資雅噱。評曰。凃若水如深淵大澤。初無虛滿。劉文伯如膏霖入畝。徐疾相更。吳兌奇如武后宣滛。但恨其少。又如劉雍嗜痂。不惜他人流血。李至崑如無當之管萬石難盈。劉武叔如初習蒼鷹。一往奮擊。周子會如飢馬競芻。蹄嚙不馴。又如席間鬭犬。直令四坐縮足。凃伯子如勇卒趨焚。頭額無恙。張八和如人面瘡。日食四兩肉。雖費用不多。而求取可厭。周開甫如煇庖翟閽。恆處惠後。又如怯卒無級。收骨而已。李藎卿如千里馬駛。有足無塵。又如羊角風起。鉅野爲墟。又如措大噉蔗。欲滓成粉。席弼可如腹臍似口。不能容受。又如進兵咸陽。但阻函谷。
人謂徤啖者。腹中有肉磨。見文身表異。
建平四年。妖賊王始。聚于太山。自號太平皇帝。父同爲太上皇。兄休爲征東將軍。太爲征西將軍。慕容德討擒之。人謂之曰。何爲妖妄。自<自貽族滅。父及兄弟何在。始曰。太上皇蒙塵在外。征東征西爲亂兵所害。如朕今日。𣸪何聊賴。其妻怒曰。止坐此口。以至於此。始曰。皇后。自古及今。豈有不亡之國哉。
唐酒徒鮑生。多蓄聲妓。開成初以夢蘭小倩。隨行歷陽道中。止定山寺。遇外弟韋生。下第東歸。駿馬孔阜。同憩水閣。鮑置酒。頃之。二雙鬟抱胡琴方響而至。坐鮑生之右。摐絲擊金。響亮溪谷。酒酣乃停杯。命燭閱馬于軒檻前。鮑撫掌大悅。韋戲鮑曰。能以人換。任選殊尤。鮑欲馬之意切。密遣四絃更衣盛粧而至。命捧酒勸韋生。歌一曲云。白露濕庭砌。皓月臨前軒。此時頗留恨。含思獨無言。又歌送鮑生酒云。風颭荷珠難暫圓。多生信有短姻緣。西樓今夜三更月。還照離人泣斷絃。韋乃召御者牽紫叱撥以酬之。鮑意未滿。往復正頻。有紫衣冠者二人。導從甚眾。自水閣之西。升階而來。鮑韋以寺當星使交馳之路。疑大僚夜至。乃恐悚入室。闔戶以窺之。而杯盤狼藉。不暇收拾。紫衣即席相顧笑曰。此即向來指妾換馬之筵乎。命酒對飲。一人鬚髯甚長。持杯望月。請賦其事。命折庭前芭蕉一片。啟書囊抽豪以操之。長鬚者唱云。彼美人兮。如瓊之英。此良馬兮。負駿之名。將有求於逐日。故何惜乎傾城。香暖深閨。未厭桃天之色。風清廣陌。曾憐噴玉之聲。紫衣曰。原夫人以矜其容。馬乃稱其德。既各從其所好。諒何求而不克。長跪而別。姿容休耀其金鈿。右牽而來。光彩頓生於玉勒。長鬚曰。步及庭砌。立當軒墀。望新恩。懼非吾偶也。戀舊主。疑借人乘之。香散綠驄。意已忘於鬒髮。汗流紅頰。愛無異於凝脂。紫衣曰。是知事有興廢。用有取舍。彼以絕代之容爲鮮矣。此以軼群之足爲貴哉。買笑之思即盡。有類夢焉。據鞍之力尚存。猶希進也。賦訖。芭蕉盡。韋生發篋。取紅箋。跪獻廡下。二公驚曰。幽顯路殊。何見逼若是。駭問其名。則謝莊江淹也。言訖不見。事見唐陳翰異聞錄。及才鬼記。但古樂府。已有梁蕳文愛妾換馬辭。註曰。古辭淮南王作。則知非唐事矣。又誠齋雜記。後魏曹彰性倜儻。偶逢駿馬愛之。馬名曰鵲。其主所珍也。彰曰。彰有美妾相換。惟君所擇焉。馬主因指一姬。遂換之。後人作愛妾換馬詩。奏之管絃。文苑英華有陳標詩曰。粉閣香銷華廄空。忍將行雨換追風。休嫌柳葉雙眉綠。卻愛桃花兩耳紅。侍宴永辭春色裡。趁朝休立漏聲中。恩勞未盡情先盡。暗泣長嘶兩意同。七修作張祐詩。又鴻書。蘇子瞻謫黃州。蔣運使餞之。子瞻命婢春娘勸酒。蔣問春娘去否。子瞻曰。欲還父母家。蔣曰。公行必須馬。乞以馬易春娘。可乎。子聸諾之。蔣題詩云。不惜霜毛兩雪蹄。等閒分付贖娥眉。雖無金勒嘶明月。卻有佳人捧玉卮。子瞻答詩曰。春娘別去太匆匆。無限離情此夜中。只爲山行多險阻。故將紅粉換追風。春娘亦賦一絕云。爲人莫作婦人身。苦樂無端總屬人。今日始知人賤畜。君前碎首又何嗔。遂下階觸槐而死。三詩本紀不載。
南唐近事。宰相嚴續。多歌姬。給事中唐鎬。有通天犀帶。皆一代尤物。唐有慕姬之色。嚴有欲帶之心。因雨夜相第有呼盧之會。唐適預焉。嚴命出妓解帶。較負於一擲。舉座屏氣。觀其得失。六骰數巡。唐彩大勝。乃酌酒。命美人歌一闋而別。嚴悵然遣之。
本事詩。顧況在洛。閒遊苑中。水上得大梧一葉。有詩云。一入深宮裡。年年不見春。聊題一片葉。寄與有情人。況亦題一葉。泛之波中。曰。花落深宮鶯亦悲。上陽宮女斷腸時。帝城一作帝恩不禁東流水。葉上題詩寄與誰。後有客尋春苑中。又得葉上一詩。以示況云。一葉題詩出禁城。誰人酬和獨含情。自嗟不及波中葉。蕩漾尋春次第行。後況娶宮人韓氏。成婚後。於況書篋得前葉。驚曰。此妾所題也。向日妾亦於水中得一葉。況索觀之。即況所題者。時人相訝其異云。又雲溪友議。明皇時。貴妃寵盛。秦虢諸姨往來禁中。宮人怨悴。有題紅葉。隨溝水流出者。詩云。舊寵悲秋扇。新思寄早春。聊題一片葉。寄與枕一作接流人。爲顧況所得。況亦題詩。即前四句。無後復出之事。內官得詩因達聖聰。遣出宮人韓鳳兒等甚多。
山堂肆考。唐僖宗時。詩人于祐晚步禁溝。拾一紅葉。上有詩云。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閒。殷勤囑紅葉。好去到人間。祐亦題一葉。置溝上流。有深宮葉上題紅怨。付與清流欲寄誰句。爲宮女韓翠蘋所拾。後祐爲丞相韓泳館客。値帝放宮女三千人。泳聞翠蘋有才學。又同姓。作伐嫁祐。成禮後。翠蘋檢笥見葉。異之。各出所得相示。泳聞之。復爲祐開宴。敘賓相慶。戲語祐曰。二人今日可謝媒矣。翠蘋又詠一絕云。一聯佳句隨流水。十載幽思滿素懷。今日得成鸞鳳侶。方知紅葉是良媒。雲溪友議。又謂流水句。宣宗朝。舍人盧渥事。
王性之銍侍兒小名錄。貞元中進士賈全虛。黜於春宮。偶臨御溝。見一花流至。拾之。香馥頗異。旁連數葉。上有一詩。筆蹟纖麗。一入深宮裡。無由得見春。題詩花葉上。寄與接流人。全虛得之。企想其人。不能離溝上。街吏疑而白之。金吾奏其事。德宗令人細詢之。乃翠筠宮奉恩院王才人養女鳳兒所書。詰其由云。初從母學文選初學記。及慕陳後主孔貴𡣕爲詩。數日前臨水折花。偶爲宮思。今事露宜死。德宗爲之惻然。召全虛授金吾衛兵曹。以鳳兒賜之。并院資賜焉。
北夢瑣言。載進士襄陽李茵。偶遊宮苑。見紅葉御溝流出。上有題詩。即流水一首。茵收貯書囊。後僖宗幸蜀。茵寓南山民家。見一宮娥。自云宮中侍書。名雲芳子。有才思。茵與之款接。見紅葉。驚曰。此妾所題也。同行詣蜀。及綿州。逢內官田大人識之。曰。侍書何得在此。逼令上馬。與之前去。茵甚怏怏。其夕宿逆旅。雲芳復至。曰。妾已重賂田某。求得從君矣。乃與俱歸襄陽。數年。茵疾篤。有道士言茵面有邪氣。雲芳子自陳往年綿州相遇。實已自縊而死。感君之意。故相從耳。人鬼殊途。何敢貽患於君。置酒賦詩。告辭而去。
玉溪編事。蜀尚書候繼圖未第時。登大慈寺樓。倚䦨遠望。忽木葉飄墜。上有詩云。拭淚一作翠歛蛾眉。一作愁娥爲鬱心中事。搦管下庭除。書成相思字。此字不書石。此字不書紙。書向秋葉上。願遂秋風起。天下有心一作情人。盡解相思死。天下負心人。不識相思意。有心與負心。不知落何地。繼圖藏之笥中。後與任氏爲婚偶吟前句。任曰。此妾昔日戲書梧桐葉上詩。從何見之。繼圖檢葉示任。任大異之。談藪。疑或一事而傳者各異。七修備載其事。而不及賈全虛。顧于賈事同詩同。顧于所娶宮人姓同。顧賈宮人又同名鳳兒。李茵疑即盧渥之事。若候繼圖詩既不同。事亦各異。又未可以題葉。而即以爲一事也。
周世宗遣陶榖使江南。以假書爲名。實使覘之。李谷以書抵韓熙載云。五柳公驕甚。宜爲之備。榖至。如其言。熙載云。陶秀實非端介者。乃遣歌姬秦弱蘭。詐爲驛卒女。敝衣竹釵。擁箒洒掃。榖因與通。作風光好詞贈之。曰。好姻緣。惡姻綠。祇得郵亭一夜眼。別神仙。琵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再把鸞膠續斷絃。是何年。後李主宴陶于澄心堂。命巨杯酌陶。陶毅然不顧。徐出弱蘭侑酒。命歌前詞。榖聞之大沮。即日北歸。
婦人修容。不知起於何代。及觀詩云。豈無膏沭。誰適爲容。莊子云。天子之侍御。不瓜揃。不穿耳。則是塗面油髮。穿耳帶環。自古已然。前漢佞幸傳。藉孺閎孺傳脂粉以婉媚幸上。梁朝子弟。無不薰衣剃面。傳粉施朱。男子且然。而況婦人乎。唐虢國夫人美質不施脂粉。少陵詩。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娥眉朝至尊。白香山有時世妝歌。時世敉出自宮中傳四方。惟崔樞夫人治家嚴肅。貴賤皆不許時世粧。至後周禁天下婦人。皆不得粉黛。惟黃眉墨粧而已。
日札載美人粧。面既傳粉。復以胭脂調勻掌中。施之兩頰。濃者爲酒暈粧。淺者爲桃花敉。薄薄施朱。以粉罩之。爲飛霞籹。梁簡文詩。有分裝開淺靨。繞臉傳斜紅之句。
晉志。皇后則假髻步搖。註。步搖。首餙也。前燕錄。燕代多冠步搖冠。長恨歌有金步搖。
焦氏類林。載貴妃以假鬢爲首餙。曰義髻。唐僖宗時。內人束髮甚急。爲囚髻唐婦人梳髮。以兩鬢抱面。爲拋家髻
三夢記。唐宮中髻名鬧掃粧。形如飆風散鬈。蓋盤鴉墮馬之類。唐人詩云。還梳鬧掃學宮粧。獨立閒庭納夜涼。手把玉釵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吾蘇婦人梳頭。有牡丹缽盂之名。鬢有蘭花如意之號。吳梅村先生有詠牡丹頭南鄉子云。高聳翠雲寒。時世新粧喚牡丹。豈是玉樓春宴罷。金盤。頭上花枝鬭合歡。
著意畫煙鬟。用盡玄都墨幾丸。不信洛陽千萬種。爭看。魏紫姚黃總一般。近則括束甚緊。謂之懶梳粧。
女子之笄。曰上頭。花蕊夫人宮詞。年初十五最風流。新賜雲鬟使上頭。而娼家處女。初得薦寢於人。亦曰上頭。今俗謂之梳櫳。
女子初破體。曰破瓜。破瓜見比紅兒詩話。
天癸曰月事。黃帝內經。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時下。又曰。女子不月。史記濟北王侍者韓女病月事不下。胗其腎脈。嗇而不屬。故曰月不下。又程姬有所避。不願進。釋名云。天子諸侯群妾。以次進御。有月事者止不御。更不口說。以丹注面的爲識。令女史見之。王粲神女賦。施玄的。結羽釵。即上所云也。玄的藝文類聚作華的。又王建宮詞云。密奏君王知八月。喚人相伴洗裙裾。八月二字尤新。
陳眉公群碎錄云。絆孌婦人有汗也。絆變月事也。按絆變見漢律。
籹樓記。紅潮。謂女子桃花癸水也。
纏足。謂始於妲己。古今事物考。謂妲己狐精也。一作雉精猶未變足。以帛裹之。宮中效焉。其說甚誕。墨莊漫錄云。婦人之纏足。起於近世。前此書傳。皆無所載。六朝詞人多體狀美人容色之姣好。妝餙之華麗。無一言及纏足者。韓偓香奩集。有詠屧子詩云。六寸膚圓光緻緻。唐尺短。以今校之。亦自小也。皆不言其弓。惟道山新聞云。李後主宮𡣕窅娘。纖麗善舞。後主作金蓮高六尺。餙以寶物。細帶纓絡。令窅娘以帛繞腳纖小。屈上作新月狀。素韈舞雲中。回旋有凌雲之態。唐鎬詩曰。蓮中花更好。雲裡月長新。因窅娘作也。由是人皆效之。以纖弓爲妙。以此知扎腳。自五代以來方爲之。楊升庵謂起於六朝。引樂府雙行。纏詞云。新羅繡行纏。足跌如春妍。他人不言好。獨我知可憐。張禺山云。史記有臨淄女子。彈弦纏足。則古已有之。曺子建洛神賦。凌波微步。羅韈生塵。晉書。履有鳳頭重臺分稍之制。唐詩有便脫鸞靴出翠帷句。李義山詩云。浣花溪紙桃花色。好好題詩詠玉釣。杜牧之云。鈿尺裁量減四分。碧琉璃滑裹春雲。五陵年少欺他醉。笑把花前出畫裙。段成式詩云。醉袂幾侵魚子纈。彯纓長戛鳳皇釵。知君欲作閒情賦。應願將身托錦鞋。唐人又有慢移弓底繡羅鞋之句。則纏足非始於五代明矣。
七林詠美人足餙云。文綦綵緤。緰襪羅縢。緤足衣。縢足纏。
唐人詩多用金釵十二。如白香山酬牛思黯詩。鍾乳三千兩。金釵十二行。十二行或言六鬟耳。齊肩比立。爲釵十二行。然梁武帝河中之水歌云。洛陽女兒名莫愁。頭上金釵十二行。是以一人帶十二釵。也又南史載。齊周盤龍伐魏有功。高帝送金釵十二枚。與其愛妾杜氏。手敕云。餉周公阿杜。此事甚佳。罕有用者。
墨子云。楚靈王好細腰。其臣皆三飯爲節。韓非子云。楚靈王好細腰。而國有餓死人。尹文子云。楚莊王好細腰。一國皆有飢色。劉禹錫踏歌行云。爲是襄王故宮地。至今猶自細腰多。細腰一事而載三王。何祖孫所好之同耶。抑記者之誤耶。
祙。婦人脇服也。沈約詩。額上蒲桃繡。腰中合歡綺。隋煬帝詩。錦袖淮南舞。寶祙楚官腰。盧照鄰詩。娼家寶祙蛟龍被。謝偃詩。細風吹寶祙。輕露濕紅紗。意俗所謂抹胸也。崔豹古今註。祙謂之腰綵。引左傳衵服戲于朝。近身衣也。腰綵。疑即煖腰之類。
段成式云。見說自能裁衵肚。不知誰更着帩頭。註。袙肚今之裹肚也。
褌。即褲也。古人袴皆無襠。女人所用有襠者。其制起自漢昭帝時。上官皇后爲霍光外孫。欲壇寵有子。雖宮人使令。皆爲有襠之袴。多其帶。令不得交通。名曰窮袴。樂府所云。愛惜加窮袴。防閑托守宮是也。今男女皆服之矣。
明弘治己酉。順天鄉試。申明禁約。文章內。不許用空定慧三字。以涉禪語。或仿鄭五歇後體以自箴。曰。回也其庶乎屢。此下一字真可除。君不見今之所禁則國虛。當年夫子犯了鄙夫問於我如。 少之時血氣未。此下一宇只合塗。君不見今之所禁天下惡乎。當年曾子犯了一人僨事一人國。叶孤 言不及義好行小。此下一字渾不是。君不見今之所禁雖有智。當年孟子犯了德術智。
萬花金谷。長洲鐫工馬士龍。與錢塘傭書人郭天民。同集吳叔華家。馬長而郭幼。郭不之讓。與爭坐。馬曰。小子敢我伉耶。我聞刀筆吏。抑刀在前乎。筆在前乎。郭曰。老兒敢欺我耶。我有筆如刀。抑筆在前乎。且在前乎。且汝非我筆。能奏刀乎。馬語塞。竟讓郭坐。
某善丹青。有女及笄。不置一物。作舉案齊眉圖一幅。題一詩。擕其女以適其夫。詩云。婚姻只見鬭豪華。金屋銀屏眾口誇。轉眼十年人事變。粧奩買與別人家。
無錫鄒光大。連年生女。俱召翟永齡飲。翟作詩云。去歲相招云弄瓦。今年弄瓦又相招。寄詩上覆鄒光大。令正原來是瓦窯。
宋文本心典淮郡。景物蕭條。謝賈似道啟。有云。人家如破寺。十室九空。大守若頭陀。兩粥一飯。
西蜀卓沃。飽學而貧。家徒四壁。一日有盜入其家。沃知。吟詩以示之曰。夜靜鐘殘月色昏。有勞帶劍入寒門。詩書腹內餘千卷。珠王床頭汲半分。低語已驚黃犬吠。輕行不損綠苔痕。多情知我淒涼事。不及披衣起送君。盜笑而去。後應四川鄉試。至巫江。搭船乏鈔。稍子辱之。令宿於舟尾。沃以詩自悼曰。搭船誰敢道心酸。稍尾中間一斗寬。縮頸睡時如鳳宿。屈身坐處似龍蟠。九天雨下渾身濕。五夜風生透體寒。最是有錢真個好。官艙裡面樂盤桓。將登岸。稍子故意開之。竟跌水邊。眾笑之。沃又吟曰。一到江邊船便開。天公爲我洗塵埃。時人莫笑衣衫濕。乍向龍門跳出來。入試畢。及揭榜。以春秋中亞魁。春榜登進士第。授職雲貴。過巫江。舟子已早避矣。乃拘其母。禁之十曰。不出。復執其妻。次早投見。沃乃斷之曰。禁母十日。拘妻一宵。倚門之望何疎。結髮之情何厚。往辱儒生。今違孝道。用申法律。以警將來。遂杖而釋之。
長洲陸世明。俊才藻思。聲稱藉。甚舉於。鄉赴南。宮下第。歸過臨清鈔𨶚。錯認爲商。令納稅。陸即書一絕呈主事云。獻策金門苦未收。歸心日夜水東流。扁舟載得愁千斛。聞道君王不稅愁。主事見詩。驚愧。亟迎入。款贈甚厚。又金陵一妓能詩。善鼓琴。以月琴自號。世明過其家。口占點絳唇贈之云。三尺水絃。夜深彈破青天𡫀。意中人杳。只有清光到。雲雨無緣。總是相思調。愁懷抱。嫦娥心照。訴與他知道。
嘗熟顧成章。善戲謔。能以俚句爲詩。嘗詠貧家姑嫂不合。以致分居者云。姑姑嫂嫂會齏糟。日日齏糟要八刀。拆散一雙生鴨對。分開十隻小雞淘。除灰荳亦論顆數。換糞油還逐滴㩝。只有喜神無用處。大家都把火來燒。又詠人家不檢束使女云。兩腳鏖糟拖破鞋。囉乖像甚細娘家。手中托飯沿街吃。背上馱兒著壁捱。隔戶借鹽嘗討碟。對門兜火弗擔柴。除灰換糞沒雕當。扯住油瓶撮撮篩。此等皆吳音撮合者。可謂曲盡。
陸廚之子。因不避邑長。被責而枷之。臧晉叔爲詩曰。陸廚今歲苦多端。頭向青松木裡鑽。日出乍看臺少腳。夜行不怕井無欄。濛鬆細雨衣難濕。料峭東風頸不寒。更有一般堪歎處。入時容易出時難。
雲棲四面皆山。積雪之後。真銀色世界也。有禪者謂蓮池師曰。今居穢土求淨邦。還許出穢語求淨偈否。師可之。因出韻云。狗𨢄韭酒紐。師隨出偈云。萬山無人縱腐狗。頑石高低盡遮醜。糝遍苔恨白似壇。壓翻滿葉青如韭。寒膏時煮竹爐茶。潔體不陪金帳酒。水晶城外一聲梆。玉關頓地開銀紐。偈畢。禪眾大悅。
駒陰冗記。饒州有尼嫁士人張生。鄉人戴宗吉。爲詩貽之曰。短髮蓬鬆綠未勻。袈裟脫卻着紅裙。于今嫁與張郎去。嬴得僧敲月下門。聞者稱快。
武昭伯曹欽。太監曹吉祥侄也。恃迎復功。陞伯爵。虎而翼矣。憑意凌人。錦衣衛指揮逯杲與都御史寇深。每事裁抑之。天順辛巳七月二日。遂反。幸達官馬亮聞變。告恭順侯吳瑾。瑾告懷寧伯孫鏜。進本達上。得不啟門。五鼓。欽已橫殺于街。舉火攻門。朝臣都避走。逯寇二公首被殺僇。李閣老賢被執。頻擬以刃。尋釋之。索尚書王翺甚急。王在一室。窘廹無措。主事朱文範。長大有力。遽負王逸去。始得免。比天明。孫鏜會兵戰于四牌樓。至暮乃平。恭順侯亦戰死。京師時有詩云。曹奴此日發顛狂。宼逯諸公死亦當。學士叩頭如吠犬。謂李賢尚書鎖項似牽羊。謂王翺萬安屈膝稱三叔。恭順當胸戰一場。寄與滿朝當道者。將何面目見吾皇。後翺擢文範於要津。時呼爲馱官人。
四月八日。俗傳爲釋迦生辰。各建龍華會。以小盆坐銅佛。浸以香水而復以花亭鐃鼓。迎往富家。以小杓澆佛。提唱偈誦。布施錢財。有高峰和尚偈曰。呱聲未絕便稱尊。攪得三千海岳昏。惡水一年澆一度。知他雪屈是酬恩。
輟耕錄云。人欲娶妻而不得。謂之尋河覓井。已娶而料理家事。謂之挑雪填井。男婚女嫁。財禮奩具。種種不可。闕謂之投河奔井。又云。奴僕初來時。曰走盤珠。言不撥自動。稍久曰算盤珠。言撥之則動。既久曰佛頂珠。言終曰凝然。雖撥亦不動。此雖俗諺。實切事情。
順治丁酉。南場鄉試。吾鄉有楊姓者獲雋。因其頭歪。人遂作七字吟。以嘲之曰。側。吹音癡笛。聽隔壁。思量弗出。頸裡摸跳音條蝨。圈棚船立弗直。我是梁山阮小七。
吾鄉熊元明先生諱秉鑑。戲作歲朝詞。黃鶯兒曰。定去聲凍五樣頭。煨鴨蛋。噪煮韭。蘿蔔白鯗雞來湊。糟魚少頭。瓜齏沒油。圍爐火燉生泔酒。餓吼吼。接道連碗。個個踏陽溝。
正德中。浙江有神童。年八歲。聰慧能詩。上巡按詩云。幾欲烏臺見上官。心驚膽戰事多端。九天雨露三春煖。一道風霜六月寒。俯仰文星冲北斗。喜看明月照冰盤。已知海上金鰲見。願賜書生一釣竿。
永樂中。溧陽彭印山。六歲以神童徵至京師。上御奉天門外觀燈。召彭出對曰。燈明月明。大明一統。彭應聲曰。君樂臣樂。永樂萬年。上大奇之。賜予甚厚。
陸浚明粲。幼善屬對。一日同陸象孫會客。兩客對奕飲酒。客曰。圍碁賭酒。一着一酌。客無以應。粲即曰。坐漏觀書。五更五經。又一客曰。彈琴賦詩。七絃七言。
吾郡蔣燾。年十一。爲府學生。遇聖節。赴玄妙觀習儀。巡按某見二寉飛集三清殿。命燾云。三清殿上棲雙寉。壽應聲曰。五色雲中駕六龍。御史驚歎曰。他日人中龍也。
蔡君謨招陳烈李覯。飲於望海亭。以歌妓侑酒方舉板一拍。烈驚怖越席。攀木踰垣而去。覯作詩嘲之。有山鳥不知紅粉樂。一聲檀板便驚飛之句。烈聞而投牒。云。李覯本無士行。輒造賓筵。詆釋氏爲妖胡。指孟軻爲非聖。按聖經云。非聖人者無法。合依名教。肆諸市朝。君謨覽牒大笑。
夏桂洲言。嚴介溪嵩。方柄用時。互相傾軋。京師有諺曰。夏桂洲。不知休。晴天不肯走。直待雨淋頭。嚴介溪。不知機。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先後十餘年。二人相繼覆敗。一符其言。又傳貴溪臨刑時。大雨如注。西市水深三尺。應兩淋頭之諺。
湧幢小品。載貴溪八字。壬寅丁未丙寅壬辰。少時。有江西星士王玉章。推其造。批云。如今還是一書生。位至三公決不輕。莫道老來無結果。君王還贈一車斤。
司馬溫公爲定武從事。同幕私幸官妓。公諱之。會僧廬公枉道潛窺。妓踰牆去。公戲之曰。年去年來來去忙。暫偷閑臥老僧房。驚回一覺揚州夢。又逐流鶯過短牆。
程師孟嘗請於王介甫曰。公文章命世。某幸與公同時。願得公爲墓誌。庶傳不朽。王問先正何官。程曰非也。某恐不得常侍左右。預求以俟異日。又王雱死。張安國披髮藉草。哭於柩前。曰。公不幸。未有子。今夫人有娠。某願死。托生爲公嗣。京師嘲曰。程師孟生求速死。張安國死願托生。
王荊公爲相。每生日。朝士獻詩爲壽。光祿卿鞏申籠貯雀鴿。搢笏開籠。每一雀一鴿。叩齒祝之曰。願相公一百二十歲。時有邊帥之妻病。虞侯割股以獻者。時嘲之曰。虞侯爲夫人割股。大卿與丞相放生。
倦遊錄。王荊公子雱。爲太常太祝。有心疾。娶妻龎氏。未嘗相接。獨居小樓。焚香禮佛。荊公憐而嫁之。時工一作兵部員外侯叔獻。荊公門人也。再娶槐氏而悍。侯死。荊公恐其虐前妻之子。奏而出歸母家。京師諺曰。王太祝生前嫁婦。侯工部死後休妻。
七修類稿。載廣信道中有杭婦金麗卿詩云。家住錢塘山水圖。梅邊柳外識林蘇。平生慣占清涼國。豈料人間有暑途。又寶𧙗間。有余淑柔題浪淘沙于臨川驛壁云。雨溜一本下有和字風鈴。滴滴丁丁。釀成一紙別離情。可惜當年陶學士。孤負郵亭。 邊雁帶秋聲。音信難憑。花鬚偷數卜歸程。料得到家秋正晚。一作好菊滿寒城。
林可山。自稱和靖七世孫。和靖不娶。已見梅聖俞序中。姜石帚作詩嘲之曰。和靖當年不娶妻。因何七世有孫兒。若非寉種并梅種。定是瓜皮搭李皮。今之通譜。亦可謂瓜皮搭李皮矣。
萬花金谷。載張彖詠月詩。亦有致。欲賒美酒邀明月。又恐鄰家索酒錢。歸與妻兒斟酌定。閉門推出月邊天。
東坡攝署錢塘。有妓號九尾狐者。一日下狀解籍。坡遂判云。五日京兆。判斷自由。九尾野狐。從良任便。又一名妓亦援例求落籍。坡判云。敦召南之化。此意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請不允。聞者大笑。
建文帝初生。頂顱頗偏。高皇視之。心甚不悅。嘗撫而名之曰半邊月兒。每慮其不克終。或以詩對試之。一夕與懿文同侍高皇側。命詠新月。懿文云。昨夜嚴陵失鉤鉤。何人移上碧雲頭。雖然不得團圓相。也有清光遍九州。建文云。誰將王指甲。搯破碧天痕。影落江湖裡。蛟龍不敢吞。高皇覽之不悅。未幾懿文薨。建文帝又出亡。皆應其語。又一日與文皇同在禁中觀獵。馬疾馳而過。高皇出句曰。風吹馬尾千條線。建文云。雨打羊毛一片氈。文皇曰。日照龍鱗萬點金。語雖俱工。而氣象則讓文皇矣。
宋林處士和靖。隱居西湖之孤山。以梅爲妻。以寉爲子。朝廷錫以粟帛。古今高其梅詩。清高莫比。後宦遊于杭者。或妾或女。死多葬其地。故累累於林墓之前後。有士人題詩云。太乙宮前處士家。于今換作官人斜。想因孤嶼人清絕。故使桃花照命耶。
劉後村詩云。刮膜良方直萬金。國醫曾費一生心。誰知髻擕籃者。也有盲人問點鍼。又高駢詩云。鍊汞燒銀二十年。至今身在藥爐邊。不知子晉緣何事。只學吹簫便得仙。二作立意相同。感歎不遇。
宸濠曾賞元宵。用紙造蓮船一隻。頭設二獅子。口俱銜錢。傍列五道士。冠皆斜側。一竿半清至尾則否。徧遊各街。問有曉其意者召來。一士見之云。甚有意。召去問之。對曰。好一白蓮船。兩司俱要錢。五道官不正。一竿清不全。濠喜。留宴賞元寶一個。蓋江西有五道太守。姓甘。初政頗清。故云。
洪武間。金陵有人畫僧頂一冠。一道士頂十冠。髼鬆其髮。一斷橋。甲士與民。各左石立而待渡。揭於城隍廟牆上。高皇聞之。敕教坊司參究其事以奏云。僧頂冠。有官無法。道士十冠。官多法亂。軍民立橋邊。過不得。自後法網稍寬。蓋以滑稽而諌者。
順治中。吾鄉一孝簾。性落拓不檢。爲諸無賴事。一日與僧爭一孌童。。不勝。遂縛僧歸鎖木墩上。爲僧所訟。誣以叛逆。以木墩及串戲蟒衣爲證。追捕至家。僧猶在室。負墩至官。下石者眾。罪不可逭。時有改神童詩者曰。一舉墩頭曰。雙僧未老時。蟒衣歸庫裡。端的爲男兒。身列賢書。不知自好。以至此極。書之以示戒焉。
姚三韭。本姓卞。博學善詩。館於懷氏。有女常窺之。卞不顧。一日曬履於庭。女作詩納其中。卞得之。即托故辭歸。怡杏翁作詩詠其事。有一點貞心堅匪石。春風桃李莫相猜之句。卞不受詩。答書辨其無此事。其子諶及曾孫錫。皆登進士。歷顯官。科第不絕云。
葉祖負雋聲。嘗曰。世間有不分曉事。吾因詠一聯云。醉來黑漆屏風上。草寫盧仝月蝕詩。後以多語去官。獨西湖二三僧相善。爲之祖餞。僧曰。世事如夢而已。葉曰。如夢如夢。和尚出門相送。聞者絕倒。
有頑民因天旱。盜決人水灌田。爲主者執赴。供狀曰右某。因天時亢。律呂調。切慮禾苗宇宙洪。遂偷某田金生麗。致得其人寸陰是。念某不識始制文。今來甘認弔民伐。一聽老爺忠則盡。山堂肆考。
弘治末。楊一清八歲時自滇過巴陵。癯而癯。有岳二州甚器之。薦於太守。同觀競渡。守陋其狀。撫其額歎曰。苦哉苦哉。令賦詩。一清賦云。苦哉苦哉苦哉天。先皇宴駕未逾年。江山草木猶含淚。太守江邊看渡船。守見之甚愧。罷飲。時孝廟上賓未幾。故云。
宋丘道源濬。天聖中進士。往往譏諷朝貴。嘗嘲執政云。樞密中書多出入。不論功績便高遷。金銀一似佛世界。動便三千與大千。執政怒。請上罪之。仁宗曰。狂夫之言。古有郇謨哭市。語言諧謔。曷足爲罪。
後漢書。邊韶字孝先。以文學知名。教授數百人。曾晝日假臥。弟子私嘲之曰。邊孝先。腹便便。懶讀書。但欲眠。韶潛聞之。應曰。邊爲姓。孝爲字。腹便便。五經笥。但欲眠。思經事。寐與周公同夢。靜與孔子同意。師而可嘲。出何典記。嘲者大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