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上留香閣主人較刋
長洲令遂寜李如石先生。諱實。賢父母也。甲申變後。隱於上清江。教授生徒。躬耕自給。村人管其子世俊。方弱冠。造先生受業焉。一日世俊對先生長公子。子靜先生大笑。先生問故。世俊曰。我夜夢大哥中榜眼。我中狀元。故笑。先生大加勸勉。未幾。世俊死。以爲前夢不驗。順治辛卯。子靜舉于鄉。又十年辛丑。成進士。廷試果第二。是科狀元乃溧陽馬世俊。既而管某來賀。先生言及前夢。管曰。亡子原係馬姓。隨母來者。先生益異之。不三四年而溧陽馬公亦死。
郭青螺〖子章〗與劉淳寰 同官閩中。爲左右方伯。劉夢郭汾陽李鄴侯引謁觀音大士。因問郭功名。大士命取黃絹一幅。題云。仗鉞終爲夏地遊。長城大解聖人憂。若期入座還京國。暫爲馮唐渤海留。劉云不解。大士復批云。問郭生自知之。次日語郭。亦莫知也。郭尋督撫貴州。貴州屬僞夏明王珍。非夏地遊乎。後平播亂。解聖憂也。加右都則官八座矣。又在貴州十年。豈非京國難期。龔遂留渤海之驗哉。
楊升庵幼時。作擬古戰場文。有青樓斷紅粉之魂。曰日照蒼苔之骨。爲父所賞。一日石齋同弟觀畫。問曰。景之美者。人曰似畫。畫之佳者。人曰似真。孰爲正。升庵曰。會心山水真如畫。妙手丹青畫似真。夢覺難分列禦冠。影形相贈晉詩人。
宋番陽張彥實掌制誥。楊原仲並居西掖。誥詔多彥實與之潤色。草命餘閒。戲成毫筆一絕云。包羞曾借虎皮蒙。筆陣仍推兔作鋒。未用吹毛強分別。即今同受管城封。原仲以爲誚已。大怒。愬于秦檜。檜訹言官彈之。彥實罷爲宮祠。
宋寧德皇后。從徽宗蒙塵。紹興五年。訃音自北庭來。徽州守唐煇使休寧尉陳之茂撰疏文。有云。十年罹難。終弗返于蒼梧。萬國銜冤。人盡簪乎白奈。白奈。見晉史。成帝時。三吳女子相與簪白花。望之如素奈。傳言天宮織女死。爲之着服。已而杜后崩。唐竇叔向上正懿皇后哀挽詩。有命婦羞蘋葉。都人插奈花之句。陳祠祖此。
菽園雜記。懛丁來切。註云。失志貌。蘇州人謂無智術者爲獃。杭州人爲之懛。同年錢塘吳時用俊。美姿容。而不苟小節。杭人呼爲吳阿懛。嘗自云。我死大書一石于墓前云。大明吳阿懛時用之墓。若書官位便俗矣。惜乎韻無懛字。人亦多不識。偶檢韻海。得此而記之。
元橫山丘履常一〖中〗。能文章。有聲望。任江州倅。爲閫帥汪紫源所知。一中閒居。薪米不繼。戲作詩自寬云。仙都有敕到林泉。誰信祠官乏俸錢。陶醉猶能麾客去。顏飢何至乞人憐。鹿蕉已是今無夢。枸杞曾傳昔有仙。餓死亦堪垂不朽。無緣箇箇珥貂蟬。吳師道稱其詩多清警可愛。
齊魏間以人之有儀矩可喜者。謂之庯峭。韻書。庯。音逋。屋上平也。集韻。庯。屋不平也。今造屋形勢曲折曰庯峭。俗轉語爲波峭。
湘煙錄。魏收有庯峭難爲之語。人多不解其義。文潞公以問蘇子容。子容曰。向聞之宋元憲云。事見木經。蓋梁上小柱。取其有曲折之勢耳。乃用此事作詩爲謝曰。自知伯起〖魏收字〗難庯峭。不及淳于善滑稽。
湘素雜記。歐陽永叔代王狀元謝啟。陸機閱史。尚靡識于撑犁。枚皋屬文。徒自成于骩骳。〖音委皮〗。沈元用啟。讀撑犁而靡識。敢謂知書。問祈招而不知。尚慚寡學。陸機不識撑犁事。不知載何書。野客叢書云。此見玄晏春秋。曰。予讀匈奴傳。不識撑犁孤塗之事。有胡奴執燈顧而問之。奴曰。撑犁天子也。匈奴號撑犁。猶漢人稱天子也。于是曠然發寤。其事並見藝文類聚類要諸書。則是不識撑犁者。乃皇甫謐。非陸機也。歐公謂陸機。必別有所據。
按杜氏通典云。匈奴謂天爲撑犁。子爲孤塗。然則謂撑犁爲天子者。猶未深考也。
蘇東坡與小妹同食爆栗。妹謂坡曰。栗破鳳凰見。言殼破黃見。坡思天下未嘗無對。數日竟未能。佛印來訪。問有何著述。坡曰。欲作一對未能。因舉前事。佛印應聲曰。藕斷鷺鶿飛。言節斷𢇁飛。佛印復曰。正如無山得似巫山聳。此亦同音兩意。坡即對曰。何葉能如荷葉圓。子由曰。不若云何水能如河水清。以水對山。最爲的對。
歸田錄云。晏元獻喜評詩。嘗曰。老覺腰金重。慵便土枕涼。未是富貴語。不如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爲善言富貴。江爲詩云。吟登蕭寺㫋檀閣。醉倚王家玳瑁筵。又軸裝曲譜金書字。樹記名花玉篆牌。乃乞兒相。未嘗識富貴者。元獻言富貴不及金王錦繡。惟說氣象。若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及樓臺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閒燕子飛之類。元獻嘗以此句語人曰。窮人家有此景否。
後山詩話云。白香山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山堂肆考。作石曼卿詩〗。又歸來未放笙歌散。畫戟門前蠟燭紅。非富貴語。看人富貴者。黃山谷謂不如杜子美落花遊𢇁白日靜。鳴鳩乳燕青春深也。或以此二句恐亦僧堂道院之所有。仍取元獻梨花二句。至千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罷桃花扇底風。富貴氣象形容盡矣。
張功甫鎡循王諸孫。園池聲妓。麗甲天下。作駕霄亭于四古松間。以巨鐵絙懸之半空。當風清月夜。與客梯登之。飄搖雲表。王簡卿侍郎。嘗赴其牡丹會云。眾賓既集。坐一虛堂。寂無所有。俄問左右云。香已發未。答云。已發。命捲簾。則異香自內出。郁然滿坐。群妓以酒肴絲竹次第而至。別有名姬十輩。皆衣白。首飾衣服皆牡丹。首帶照殿紅。一妓執板奏歌侑觴。歌罷樂作。乃退。復垂簾。談論自如。良久香起。捲簾如前。十姬易服與花而出。大抵簪白花則衣紫。紫花則衣鵝黃。黃花則衣紅。衣與花凡十易。所謳者皆前輩牡丹詞。酒竟而散。
七修類稿。永樂丁亥命太監鄭和王景弘侯顯三人。往東南諸國賞賜宣諭。鄭和舊名三保。故云三保太監下西洋。碣石剩談云。三寶太監者。雲南人也。相傳下海時。一人忽癩。乃棄于岸側。其人夜見大蛇。下岸飲水。恐爲所傷。削竹置所經處。蛇腹裂死。因飢。斫樹爲柴。烹蛇而食。其柴每煙起則九鷺飛翔。遂藏之不焚。癩亦困食蛇而愈。蛇潰得珠數斛。中有夜明珠。後太監回。其人呼與其載。乃獻夜明珠。九鷺香。并太監所得一寶。共爲三寶云。
成化中。中官獻議。欲遣使通西洋。旨下部查西洋水程。本兵項忠遣吏檢舊案于庫中。三日無所得。時劉忠宣〖大夏〗爲兵部司官。已先檢得。藏其籍。會言官交章諫阻。事亦寢。
瞿存齋詩話。丁寉年題鳳浦方氏梧竹軒云。鳴鳳當年。此地過。至今梧竹滿山阿。曾聞剪葉書周史。卻恨翻枝入楚歌。金井月明秋影薄。玉壇風靜夜涼多。中郎去後知音少。共負奇才奈老何。時作者已滿卷。此詩一出。皆爲歛衽。近峰聞略載此詩爲龔天然作。
海剛峰巡撫應天。矯激之過。令人不堪。言官劾之。剛峰辯疏。有舉朝柔懦無爲。皆婦人之語。李石麓〖春芳〗朝回。値揚州貢士某。曾同筆硯者。來訪。石麓曰。適見海剛峰疏。謂舉朝皆婦人。我非一老嫗乎。惶恐惶恐。貢士曰。只此惶恐。尚有丈夫氣。石麓默然者久之。
海剛峰掌院留都。政尚嚴峻。大僚及郎丞無不股栗。奉法御史陳海樓。用紅票買米。減市半價。蓋積弊然也。民怒而不敢言。値經紀家有秀才何敬卿。持其票擊都察院鼓告狀。剛峰集諸御史。執高皇帝律。欲加懲治。賴諸御史懇求得免。仍責皂隸三十板。革其役。枷號于陳之衙前。以辱之。海樓官箴有虧。恨之入骨。及剛峰死。憲副王用汲同海樓諸御史入視。見葛幃敝衾。檢其宦囊。止俸金八兩。葛布一端。舊衣數件。其清苦有寒士所不能堪者。海樓乃曰。㢠吾怨恨之心矣。死之日民爲罷市。喪出江上。士民送者兩岸無隙地。沿途祭奠。數百里不絕。蘇人朱良育弔以詩曰。批鱗直奪比干志。苦節還同孤竹清。龍隱海天雲萬里。寉歸華表月三更。蕭條棺外無餘物冷落靈前有菜羹。說與傍人渾不信。野夫親見淚如傾。
王鳳洲評之云。不怕死。不愛錢。不立黨。此九字斷盡海公生平。即千萬語諛之。豈能加于此評乎。
何敬卿既告陳海樓。又恐諸御史以他事中傷之。復訢于海剛峰。求批一執照。剛峰大笑曰。御史視朝廷明旨尚爲虛文。海剛峰一紙執照。有何用處。我見汝有些膽氣。原來畏首畏尾。豈能做事。遂叱去。
嘉靖未年。南京皇城守門宦官高剛。堂中帖春聯云。海無波濤。海瑞之功不淺。林有梁棟。林潤之澤居多。高意重剛峰念堂二公之能諫云。
隆慶二年。山西李良甫僑寓京師。元宵夜看燈。夜靜見一女子靚粧而來。侍兒提燈前導。良甫就戲之。偕至寓。留宿。化爲白鴿飛去。良甫腹痛。至四月中。腎囊退縮。化爲婦人。王鳳洲徐聲遠有詩以記其事。王云。世事反覆那足數。山西丈夫作女子。朝生暮死不自知。雌伏雄飛定誰是。謝豹誰聞受朝謁。於菟亦會談名理。至今齷齪不肯去。羞向人間喚丈夫。徐云。山西丈夫化女子。此事平常何足奇。儀衍從來是妾婦。鬚眉空自稱男兒。司馬仲達太畏蜀。奸雄甘受巾幗辱。丈夫意氣不慷慨。任爾雄飛是雌伏。請看風俗太委靡。天下何人不女子。
甲申忠逆志。崇禎甲申三月十九日。闖賊李自成破京師。懷宗殉社稷。朝臣范質公〖景文〗馬素修〖世奇〗倪鴻寶〖元璐〗等。及士民聞變死節者。罄竹難書。一時稽首賊廷。靦顏事仇者。亦指不勝屈。武林畢在公寓維揚。讀國變忠奸實錄詩。弔僞太常寺丞某曰。痛憤山河半陸沉。爭先從賊讓詞林。貪天欲醢豺狼肉。賣國甘攄犬馬心。只此抗顏誇管仲。便應傳首效王琳。堪羞步武牛丞相。〖僞相牛金星〗。斷送腰纏十萬金。國變錄云。黎志陞爲賊心腹。薦某可大拜。某即倡言於眾曰。大丈夫名節既不全。當立蓋世功名。如管仲魏徵可也。及授太常。意氣沮喪。奉僞命祀泰山。馳驛過山東。聞 天朝兵至。闖賊遁走。始變服還鄉。又云。時其入禮闈。維揚之士有以資數萬托其夤緣鼎甲。至是皆爲闖賊所得。故詩亦及之。
王安石死後。門生子婿蔡氏父子相繼得政。鑄寶鼎。列元祐諸賢司馬光而下姓名于其上。以安石比禹稷。而以司馬光諸公爲魑魅。及金人入汴。見鑄鼎。怒而擊碎之。卒致戎馬南驚。赤縣丘墟。雖後漢晚唐禍不若是烈也。宋子虛詠安石詩云。投老歸耕白下田。青苗猶未罷民錢。半山春色多桃李。無奈花飛怨杜鵑。劉文靖亦云。當年一線繫匏穿。直到橫流破國年。草滿金陵誰下種。天津橋上聽啼鵑。皆云宋祚之亡。由于安石。二詩含蓄不露。可謂詩史。
四明李照以詩弔王安石墓云。天津橋上鵑聲急。已卜先生相本朝。百世雄文凌白日。千年新法苦青苗。富韓國老綠誰去。汴宋基圖自此搖。荒塚臥麟寒食後。東風不見紙錢飄。
元祐黨人碑。首列文臣曾任執政司馬光等二十七人。次列曾任待制以上蘇軾等四十九人。三列餘官秦國等一百七十七人。四列武臣張㢲等二十五人。五列內臣梁惟簡等二十九人。後列爲臣不忠。曾任宰臣王珪章惇二人。共三百九人。徽宗親書一通。立于文德殿門之東壁。州縣廳事。則蔡京筆也。時永嘉林靈素。以方術幸徽宗。賜號金門羽客。一日侍宴太清樓下。見碑稽首。徽宗怪問。靈素對曰。碑上姓名皆天上星宿。臣敢不稽首。因爲詩曰。蘇黃不作文章客。童蔡翻爲社稷臣。三十年來無定論。不知奸黨是何人。後因星變毀之。
梁師成自言爲蘇軾所生。以翰墨爲己任。四方名士必招致門下。時禁誦蘇文。其碑文尺牘在人間者。毀削殆盡。師成訢千帝曰。先臣何罪。而禁錮其文詞。帝憐之。自是軾之文乃稍出。
徽宗嘗親臨寶籙宮醮筳。道士拜章伏地。久之方起。上詰其故。對曰。適至上帝所値奎宿奏事。良久始能上其章故也。上問奎宿何神。所奏何事。對云。所奏不可知。但此宿乃本朝蘇軾也。上大驚。遂弛其禁。且翫其文詞墨刻。光堯太上皇崩。盡復軾官職。擢其孫符。自小官至尚書。安知道士此言。非師成授之意耶。
梁師成以翰墨爲己任。四方俊秀名士。必招致門下。往往遭點污。晁以道說之亦附之。有人以詩嘲曰。早赴朱張飯。隨賡蔡子詩。此回休崛強。凡事且從宜。
漁隱叢話。趙明誠清獻公閱道抃子妻清照。號易安居士。濟南李格非之女。工詩詞。有漱玉集三卷行世。明誠卒。再適張汝舟。未幾反目。易安與綦汝厚啟。有猥以桑楡之晚景。配茲駔儈之下材。傳者笑之。按氏族大全。亦以明誠爲清獻子。觀東坡清獻公神道碑。載二子曰㞦。曰𡵆。並無明誠。葉文莊〖盛〗水東日記。明誠趙挺之子。曹以寧〖安〗讕言長語。易安趙梃之子德夫之內。堯山堂。抃諡清獻。挺之亦諡清憲。故有此誤傳。挺之附媚蔡京。致位權要。或有此失節之婦。若爲清獻子婦。豈宜以桑楡晚景。再適非類爲天下笑耶。
成化中。吏部尚書許進。巡按山東時曹州知州某。任久不陞。憤而造樓於州前。名曰更樓。玩月飲酒所也。知州恃才。不得於學校。有生員王某。因許觀風來曹。遂詰知州之過。并言樓事。許因盤州庫藏。致詰。更樓拆改爲庫樓。見有巨磚。上書許吏部。許吏部。拆了更樓造樓庫。氣殺了某知州。喜殺了王知固。因問何人所書。匠以當時有瘋道人來寫者。許愕然。後果爲大冢宰。而王生員爲固安知縣。進子崧皋讚。又爲冢宰。豈非二吏部乎。
毛君玉〖國華〗爲於潛令。有德政。蘇子瞻捕蝗至其邑。作詩戲之曰。詩翁憔悴老一官。厭見首蓿堆青盤。又曰。宦遊逢此歲年惡。飛蝗來時蔽天黑。羨君對境稻如雲。蝗自識人人不識。
唐廬州羅向。少貧困。常投福泉寺隨僧飯。二十年後。持節歸鄉。題僧壁曰。二十年來此布衣。鹿鳴西上虎符歸。故時賓從追前事。到處松杉長舊圍。野老其遮官路拜。沙鷗遙認隼𣄣飛。春風一宿琉璃殿。惟有泉聲愜素機。
東坡與子由夜雨對床。子由曰。嘗見鬻術者云。課賣六爻。內卦三爻。外卦三爻。思之未易對。一日同出。坡見戲場有以棒呈戲者云。棒長八尺。隨身四尺。離身四尺。坡曰。此語正可還前日枕上之對。子由曰。觸機而發。誠佳對也。
天福中有巧工來自霅川。見石浮于水。歎曰。石豈能浮哉。必神使之然也。夜夢一老人揖而告曰。吾楚歷陽侯范增也。大功不成。邑鬱而死。朱有主我祠者。附石以告。君能留意。必有以報。工取石以爲像。奉香火惟處。煙隨風飛。直至蘭溪縣。止于苧峰之巔。邦人歸向聚木石而成廟。題曰福祐。括蒼王淮詩云。關中失鹿人爭逐。一去鴻門不可尋。千古英雄死遺恨。封侯廟食更何心。
錢舜舉詠范增云。暴羽天資本不仁。豈堪亞父作謀臣。鴻門若遂尊前計。又一啇君又一秦。
陳剛中孚題其墓云。七十衰翁兩鬢霜。西來一火笑咸陽。生平奇計無他事。只勸鴻門殺漢王。二絕可謂詩史。
伍子胥父兄被殺。逃奔他國。遇女子浣紗。問路。恐後人追之。告女子曰。後有追者。慎勿言。女即抱石自殞。令員勿疑。後人爲之立廟。瞿宗吉詩云。偶爾相逢試問途。此情彼意兩俱無。何須草草捐身命。不念雙親體髮膚。
子胥至吳。中道乞食。遇女子于溧〖一作瀨〗水之上。長跪而進食。胥行反顧。女子已自投于水矣。李白云。女子溧陽黃山里史氏女也。
林下詩談。貞元中周存性喜放生。嘗放一鯉魚。因戲爲詩極佳。陸贄稱之結句云。倘若成龍去。還施潤物功。後入試。試題爲白雲向空盡。詩既成。苦于無結。忽憶鯉魚詩。因改成字爲從字云。倘若從龍去。還施潤物功。主司大賞。遂得通籍。
蘇東坡鎮維楊。幕下皆奇豪。一日石塔長老遣侍者投牒求解院。東坡問長老欲何往。對曰。歸西湖舊廬。東坡即將僚佐同至石塔令擊鼓。大眾聚觀。袖中出疏。使晁無咎讀之。其詞曰。大士何曾出世。誰作金毛之聲。眾生各自開堂。何關石塔之事。去作無相。住亦隨緣。戒公長老開不二門。施無盡藏。念西湖之久別。亦是偶然。爲東坡而少留。無不可者。一時稽首。重聽白槌。渡日船廻。依舊雲山之色。秋來雨過。一新鐘鼓之聲。以文爲戲。一時咸慕其風。
樂平鵝塘在潭水濱。其地萬山壁立。五水環聚。遇晚舟楫皆泊其前。如戈戟然。廖金精〖瑀〗有記云。龍尾掃天上。龍頭水底眠。有人能葬此。山河屬半邊。宋度宗時。丞相馬翔仲〖廷鸞〗卜以葬母。請乩仙降筆云。我是鵝塘真土地。丞相請我來問地。識地之人未曾生。得地之人未了未。翔仲猶欲留以自葬。神復書云。丞相好生多事。吾去矣。翔仲遂不敢用其地。未了者。疑以未字上一畫加了字。則成李字也。未者。言識地得地者。時尚未生也。
宋長汀吳若訥〖簡言〗過巫山神女廟。題詩云。惆悵巫娥事不平。當時一夢是空成。只因宋玉閒唇吻。流盡巴江洗不清。是夜夢神女來謝。
蜀有請仙者。書巫山神女降。或戲問曰。聞仙娥與楚襄王有情。是否。仙書曰。妾與襄王豈有情。襄王春興夢魂輕。𣏚緣宋玉多䜛謗。流盡巫江洗不清。
韓康公〖絳〗謝事後。自𣾢入京。看燈上元。至十六日。私第會從官九人。如傅欽之胡寬夫錢穆父蘇子瞻劉貢父顧子敦輩。皆門生故吏。一時名德。出家妓十餘人侍宴。有新寵魯生者。舞罷爲遊蜂所螫。公意不喜。久之呼出。以白團扇從子瞻乞詩。子瞻書一絕云。窗搖細浪魚吹日。手弄黃花蝶透衣。不覺春風吹酒醒。空教明月伴人歸。上句詠其姓。下句記其事。康公大喜。
宋崇安彭應期〖止〗。自號漫者。所爲詩皆清麗典雅。有刻鵠集。嘗謁辛稼軒。値其晝寢。題一絕于書齋云。碁子聲乾案接塵。午窗詩夢煖於春。清風不動揩前竹。誰道今朝有故人。稼軒覺。而遣人追之。去已遠矣。
元攸州馮海粟〖子振〗。有文名。每臨文時。命侍史二三人潤筆以俟。海粟酒酣耳熱。據案疾書。隨紙數多寡。頃刻而畢。有塔燈詩云。擎天一柱礙雲低。破暗功同日月齊。半夜火龍翻地軸。八方星象下天梯。光搖灧澦沿珠蚌。影落滄溟照冰犀。文焰逼人高萬丈。倒提鐵筆向空題。
謝郎中女能詩。嫁王元甫。元甫調官京師。送別云。此去惟宜早早還。休教重起望夫山。君看湘水祠前竹。豈是男兒淚染斑。
楊震四知臺在昌邑縣。薛文清瑄題詩云。人間無處不天公。卻笑黃金餽夜中。千載四知臺下過。馬頭猶自起清風。
東暘陳同父。言有一士。貧而屢空。鄰于富家。每羨其鄰之樂。旦日肅衣冠謁而詰焉。富翁告曰。致富不易也。子歸齋三日後。予當告子。士人如言復謁。富翁設高几坐而進之曰。大凡致富之道。當先去其五賊。五賊不除。富不可致。士人詰問其目。富翁曰。除世儒之所謂仁義禮智信是也。士人胡盧而退。輒掀髯曰。吾儒不爲五者所制。當成何等人耶。
王元之〖禹偁〗幼能文。五歲太守賞白蓮。倅言于守。召元之吟詩云。昨夜三更裡。嫦娥墜玉簪。馮夷不敢受。捧出碧波心。又佳人方素面。對鏡理新敉。守喜曰。天授也。七歲。畢文簡爲郡從事知之。問其家。以磨麫爲生。令作磨詩。元之即吟曰。但存心裡正。何愁眼下遲。得人輕借力。便是轉身時。以磨喻己也。文簡太奇之。留與子弟講學。偶有郡守席上出鸚鵡能言難似鳳句。坐客未有對。文簡寫之屏間。元之云。蜘蛛雖巧不如蠶。文簡歎息曰。經綸材也。後加以衣冠。呼爲小友。迨文簡入相。元之已掌書命矣。
王山史山志。載孟子之父孟孫激公宜。孟孫姓。激公字。宜名。或曰名激。字公宜。仙里麈談。載孟子之母姓仉。音掌。齊後也。仉掌通用。晉有瑯琊掌同。前涼有掌掾。宋有掌禹錫。修本草者即同。太平清話云。孟母并人其地有三徙鄉。山志又載孟子子名睪。按譜即孟仲子也。集註以孟仲子爲孟子從昆弟。不知何據。
建陽施必達。名逵。少負才名。建炎年間。擢上第。爲穎州教官。秩滿還家。値范汝爲叛。據建陽。執逵脅寫旗幟。遂陷賊黨。韓世忠破賊。捕逵以屬吏。得旨編隸河外。與妻泣訣。度無生還理。囑其改適。妻悲不自勝。盡鬻奩具以給行囊。逵買一婢自隨。縱與防送卒通。所至宿舍。多市酒肉共酣洽。既數日。度二卒不爲備。且醉擁婢高臥。逵拔刃剌二卒及婢。乃易服變姓名。竄走淮滁間。朝廷設賞格圖形。購之甚亟。逵自髡爲頭陀。入界山寺。主僧異其狀。試令倛役。役惟謹。益察其非常人。深夜屏人叩之。逵未敢深言。僧怒曰。捕吏且至。深累老僧。欲爲汝覓一生路。猶囁嚅作貌女子態。行縛汝送官矣。逵涕泣吐實。僧曰。子雖不言。吾已知之。吾臥內有密緘并一襆子取來。緘致虜中之某僧。穙內衣一襲。白金數兩。逵感激拜謝。即夜走六七十里。晝則伏深草中。十餘日乃達寺。僧見之甚喜。使掌經典。逵于暇日習舉子業。易名宜生。舉進士。金主亮臨軒試天子日射三十六熊賦。宜生云。聖天子內敷文德。外揚武功。雲屯一百萬騎。日射三十六熊。遂冠榜首。入翰林。至中書舍人。紹興庚辰亮謀南犯。先遣宜生爲賀正使。憑狐倨慢。意氣研研。朝廷遣人爲訪故妻。復相完好。館伴使尚書張燾屢爲言首丘桑梓。略不介意。出橐中千金。馳贈界山寺老僧。僧聞宜生入境。已避匿。留書勸宜生歸順。宜生覽書笑而已。乃貯金爲葺寺。臨別顧爲張曰。北風甚競。張因奏爲備。萬姓統譜以金科第列入宋下。誤。
漢世目鄭康成爲經神。何休爲學海。晉杜預有左氏癖。人目之曰武庫。言其胸中無所不有也。江祏目許懋爲經史笥。梁世目任昉爲五經笥。褚遂良目谷那律爲九經庫。又目虞世南爲行秘書。皆美其淹識群書也。至晉傅迪好讀書而不解其義。劉柳惟讀老子。迪每輕之。柳曰。卿讀書雖多。而無所解。可謂書簏矣。唐李善淹貫古今。不能屬辭。人號書簏。齊陸澄世稱碩學。讀易三年。不解文義。欲撰宋書不就。王儉戲之曰。陸公書廚也。似猶有諷焉。他如宋宜黃李郛文學浩博。人號爲書廚。福清鄭格。博聞強記。時亦號書廚。莆田李綱通諸史百家。人亦目爲書廚。通州張大中。群經百氏。一覽不忘。人目爲黑漆書廚。邛州吳時敏於爲文。未嘗屬稿。人目爲立地書廚。明武進陳濟六經子史無不究竟。時稱爲兩腳書廚。南海唐奎遍覽諸書。稱唐書櫃。或有過譽。要皆美詞也。
宋初尚文選。士子專意此書。至爲之語曰。文選爛。秀才半。見陸務觀老學庵筆記。又云。文選熟。秀才綠。謂脫白着綠也。建炎以後尚蘇氏文章。而蜀尤甚。亦有語曰。蘇文熟。喫羊肉。蘇文生。喫菜羹。
吾郡角里白蓮花寺。乃陸魯望故宅。後有祠堂。塑像腹中皆其平生詩文稿。咸淳間爲盛氏子醉僕其像于水。郡守倪普怒責之。而更塑其像。雖少雪天隨之怒辱。而當時之腹稿。惜無存矣。
嘉靖乙酉夏。順天固安高澄。同友周應龍王仲錦高進小試于通州。偶遊天妃廟。見有跪而求籤者。周曰。即以此決吾儕中否。視之乃十六籤。曰。久困雞窗下。于今始一鳴。不過三月內。虎榜看聯名。是秋四人果同登。九月往謝。又卜春榜。籤曰。開花雖共日。結果自殊時。寄語乘槎客。危當爲汝持。己丑三人俱登第。仲錦除知州。進除知縣。澄除行人。獨應龍下第。以舉人選太原通判。結果自殊。踰年澄被使琉璃。皆以地險爲憂。澄往返安寧。應後二句。
建安張端公〖伯玉〗。字公達。范文正公客也。時號張百杯。又曰。張百篇。言一飲酒百杯。一掃詩百篇。名重當世。有士人強記。自負飲酒尠雙。求朝士書牘爲先容。持謁公達。公達啟緘喜曰。君果多聞。又能敵吾飲。吾老久無對。不意君肯辱命也。共酌三十餘。士人雄辯風生。又酌少許。辭以醉。公達笑曰。量止此乎。老夫當爲君滿引矣。遂自數十舉。以手指四櫃書曰。吾衰病不如昔。所能記憶者。獨此君。試探一卷。吾爲子誦之。士人即櫃中偶探得儀禮。公達語士人試舉首語。士人如其言。公達琅然背誦。不遺一字。士人駭服再拜稱謝。
無拂集。一士子求仙問功名。時鍾伯敬李九我在坐。仙書云。學鍾先生。鍾遜李曰。大仙還是學李先生。士以二人皆顯宦。大喜。後士以貢爲國子助教。未幾貶州學正。乃知仙所云。則學中先生。學裡先生也。
唐韋莊金陵圖詩。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謝疊山云。臺城梁武餓死之地。國亡身滅。陵谷變遷。惟草木無情。只如前日。無情依舊四字最妙。端平中。北使王檝詩。到處江山是戰場。淮民依舊說耕桑。梅花不識興亡恨。猶向東風笑夕陽。譏本朝臣子不知邊事之危急。景定間。北將胡諮議留江州詩。寂寞武磯山上廟。蕭條羅伏水中船。垂楊不管興亡事。依舊青青兩岸邊。亦譏本朝將相不知國家將亡。猶隨時取樂。如平安無事時。皆從前詩變化來。
林和靖有惜別長相思詞云。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康伯可亦有詞云。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煙靄中。春來怨殺儂。郎意濃。妾意濃。油壁車輕郎馬驄。相逢九里松。二詞皆艷麗。
建安馬子嚴〖莊父〗博涉經史。工詩文。尤長于詞。有閨思鷓鴣天云。𦖋鴨徘徊煙縷長。日高春困不成粧。步欹草色金蓮潤。撚斷花鬚玉筍香。輕洛浦。笑巫陽。錦衣親織寄檀郎。兒家閉戶藏春色。戲蝶遊蜂不敢狂。
明蘇郡徐用理〖庸〗。題楊妃妙舞圖云。曲按霓裳舞翠盤。滿身香汗怯衣單。凌波步小月三寸。傾國貌嬌花一團。楊柳欲眠風不定。海棠無力露初乾。風流自古迷心看。莫怪三郎倚醉看。
錢塘田子藝〖藝衡〗召乩。洞賓書踏莎行詞云。輕揮羽扇。平分湘水。煙霧泉石爲佳侶。清風兩袖膽氣粗。洞庭飛過經千里。飽嚼瑤花。醉斟玉𤅵。乾坤收洽葫蘆裡。一聲長嘯海空秋。數着殘碁山月起。書罷。子藝請作西湖賦。運乩如飛。筆不停綴。有攀碧落之兩峰。臥白雲於三竺。六橋流水魚與俱。四賢堂寂鹿獨宿。真佳句也。客有戲之者曰。仙姑何在。書云。閬苑蓬萊自可人。東山人駐幾千春。要知古女真消息。碧漢青天月一輪。子藝曰。書藏何仙姑三字也。乩又書曰。至矣。至矣。客又戲曰。適見洞賓否。乩忽怒突者久之。復書曰。仙友從來有洞賓。爾今問我是何因。婉妗自許逢周穆。姜女誰知與亂臣。烈火真金應不鑠。蒼蠅白璧未嘗磷。道心清靜渾如水。不似凡間犬豕人。按洞賓初名紹先。後名嵓。何姑仙廣東增城人。爲人飯嫗。故肩掮笊籬。
子藝又嘗召乩。一日降壇。勢甚猛。書云。威鎮華夷義勇。三分四海。才兼文武英雄。千古一人。子藝曰。公乃武安王耶。聞公之靈。誓不入吳。何以至此。書曰。赤兔騰霜汗兩零。青龍偃月血風腥。曉來飛渡烏江上。始信天亡最有靈。客皆愕然。蓋不獨公之英靈千古不昧。而非戰之罪隱然自寓於言表矣。
黃貞父〖汝亨〗。醉翁圖贊曰。酒。好友。閉而眼。捫而口。潦倒衣冠。糢糊好醜。多不辭一石。少不辭五斗。提擕域外乾坤。斷送人間卯酉。破除萬事總皆非。沉冥一念夫何有。蓋東坡爲無漏之仙。而吾呼之爲獨醒之友。
何氏語林。張丞相〖商英〗。字天覺。召自荊湖。適劉跛子與客飲市橋。聞車騎甚都。起觀之。跛子挽丞相衣。使且共飲。因作詩曰。遷客湖湘召赴京。車蹄迎迓一何榮。爭如與子市橋飲。且免人間寵辱驚。時賞其俊爽。
跛子青州人拄一拐。每歲至洛陽范家園看花。爲人噱談有味。大范與二十金曰。跛子喫半角。小范與十金曰。喫碗羹。劉詩謝曰。人生四海皆兄弟。酒肉林中過一生。
楊汝士以尚書出鎮東川。白樂天是尚書妹婿。時以太子少傅分洛。樂天戲代內子作詩賀兄嫂曰。劉綱與婦共登仙。弄玉隨夫亦上天。何似沙哥〖汝士小字〗領崔嫂。碧油幢引向東川。又曰。金花銀碗饒兄用。罨畫羅裙任嫂裁。嫁得黔婁爲夫婿。可能空寄蜀茶來。
吳中舊事。孫實字若虛。少負俊聲。壯遊鄉校。同舍多出田里。家富。以孫之貧。不甚加禮。而一牛姓者尤所侮玩。若虛因作牛秀才賦嘲云。腰帶垂紳。尚有田單之火。頭巾觸地。猶聞寗戚之歌。致莊周太廟之嗟。來丙吉途中之問。聞者爭相傳誦。
陳眉公曰。日月如驚丸。可謂浮生矣。惟靜臥是小延年。人事如飛塵。可謂浮生矣。惟靜臥是小自在。朝魚暮肉。可謂腥穢矣。惟靜臥是小齋戒。智戰力爭。可謂險惡矣。惟靜臥是小三代。至于寢夢之中。見聞新。遊覽廣。無足而行。不翼而飛。又是小冲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