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文鞭影
蘇耽橘井,董奉杏林。
南北朝蘇耽,郴州桂陽人。事母以孝聞。將仙去,留櫃與母,曰:“所需即有。”預知後二年里當大疫,乃植橘鑿井,曰:“食橘一葉,飲水一盞自愈。”忽有白鶴數十降於門,遂仙去。後果疫,母用其言以療疾,皆愈。後化鶴來止郡城,以爪攫樓板,云:“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來歸。吾是蘇仙,憚我何爲?”
○耽,一作聃,宋賜號沖素真人。
晉董奉,字君異,侯官人。居廬山,有道術,爲人治病不取錢。病重者,令種杏五株,輕者一株。數年成林,子熟時作一倉,令買者隨器之大小易以穀。若置穀少取杏多,羣虎即吼逐之。所得穀悉以賑貧者,兼供給行旅。歲消三千斛,穀尚有餘。
○奉仙去,妻女猶守其宅,賣杏取給。有欺之者,虎逐如故。
漢宣讀令,夏禹惜陰。
漢宣帝時,魏相奏請明經通知陰陽者四人,各主一時之令。明言所識,以和陰陽,如高祖時,令謁者趙堯舉春、李舜舉夏、倪陽舉秋、貢禹舉冬之類。帝從之。
○謁者,漢官名。
夏大禹嘗言,人當惜寸陰。陶侃爲荊州,語人曰:“大禹聖人,乃惜寸陰;至於吾等,尤當惜分陰。豈可逸遊荒醉,生無益于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
○今桐城樅陽鎮有惜陰亭,蓋侃曾爲樅陽令,後人立亭志思耳。又葛洪束髮從師,老而不倦,賤尺寶而惜分陰。
蒙恬造筆,太昊製琴。
秦蒙恬始作筆,以枯木爲管,鹿尾爲柱,羊毛爲被,非若今之兔毫竹管也。昌黎《毛穎傳》似誤。又許慎《說文》云:“楚謂之聿,吳謂之不律,燕謂之弗,秦謂之筆。”如此,則諸國皆有其制,始皇并吞,滅前代之美,而秦筆始獨稱。恬或稍爲損益耳。《爾雅》云:不律謂之筆。《博物志》又云:舜作筆。是古已有筆矣。
太昊金天氏,伏羲也。斷桐爲琴,絙絲爲弦,弦二十有七,以通神明之貺,以合天人之和,而音樂始興。陳暘《樂書》則云:“或謂伏羲作,或謂神農作,或謂帝俊使晏龍作。而其詳言之製,則只屬中古以後,非伏羲初製也。”
○今琴七弦,則宮、商、角、徵、羽加少宮、少商。
敬微謝饋,明善辭金。
南北朝宗測,字敬微。性靜退,不樂人間。閒居江陵,欲遊名山,齎《老》、《莊》自隨。子孫拜送悲泣,測長嘯不顧。遂往廬山,止祖少文舊宅。魚復侯子響爲江州,厚饋遺。測曰:“少有狂疾,尋山採藥,遠來至此。量腹而進松籽,度形而衣薜蘿。澹然已不足,豈容當此橫施!”謝不受。
元元明善,嘗副一蒙古出使交趾。及還,國人贐以兼金,蒙古受之,明善不受。國王曰:“彼使臣已受矣,公何固辭?”明善曰:“彼所以受者,安小國之心;我所以不受者,全大國之體。”明善有《艤槎亭記》。
○蒙古,北夷之仕元者。
睢陽嚼齒,金藏披心。
唐安祿山反,張巡守雍丘,屢與賊戰。安慶緒殺祿山,使賊將尹子奇攻睢陽。巡守雎陽,與許遠拒卻之。每戰大呼,嚼齒皆碎。後巡死,子奇視之,齒之存者不過三四耳。故東坡帖云:“張睢陽生猶罵賊,嚼齒穿齦;顏平原死不忘君,握拳透爪。”
○齦,音銀,齒根肉也。
武后時有誣皇嗣反者,后命來俊臣鞫。安金藏時爲太常樂工,大呼曰:“皇嗣不反。公若不信,吾請剖心明之。”即引佩刀自剖其腹,五臟皆出。太后令輿入宮,傅以藥,經宿始蘇。后嘆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乃命停鞫。睿宗由是得免。
○鞫,音菊。輿,音預。
固言柳汁,玄德桑陰。
唐李固言未第時,行柳樹下,聞有彈指聲。問之,答曰:“吾柳神九烈君,已用柳汁染子衣矣。果得藍袍,當以棗糕飼我。”未幾,狀元及第。文宗朝拜中書同平章事。見《三峰集》。
季漢劉備,字玄德。家涿縣。少孤,與母販屨織席爲業。舍東南角籬上有桑樹生高五丈餘,遙望童童如車蓋,往來者皆怪此樹非凡。邑人李定云:“此家必出貴人。”玄德少時,與宗中諸小兒常戲桑陰之下,曰:“吾必當乘此羽葆蓋車。”叔父子敬曰:“汝勿妄語,滅吾門也。”後爲徐州牧,與吳魏爭衡,卒都蜀。(按,《漢晉春秋》:「涿人李定云:’此家必出貴人’。」)
薑桂晏復,松柏宗林。
宋晏敦復,字景初。初爲左司諫。兩月間論駁二十四事,舉朝憚之。秦檜使人致意,曰:“公能委曲,要路旦夕可致。”敦復曰:“薑桂之性,老而愈辣。吾豈爲身計誤國耶!”高宗嘗曰:“卿骨鯁敢言,可謂無忝爾祖矣。”
○敦復,晏殊曾孫。
季漢宗世林與魏武同時,而甚薄其爲人,不與之交。及魏武作司空,總朝政,從容問曰:“可以交未?”答曰:“松柏之志猶存。”世林既以忤志見疏,位不配德。文帝兄弟每造其門,皆獨拜於牀下,其見重於此。
○又諸葛亮每造龐德公,獨拜牀下,德公初不令止。
杜預傳癖,劉峻書淫。
晉杜預,字元凱,西安人。耽思經籍,爲《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又參考眾家譜第,謂之釋例,備成一家之學。比老乃成,人未知之,惟摯虞亟稱其美。時王濟解相馬,又甚愛之。而和嶠頗聚斂。預常稱濟有馬癖,嶠有錢癖。武帝聞之,謂預曰:“卿有何癖?”對曰:“臣有《左傳》癖。”
○預,又稱杜武庫,以平吳功封當陽伯。
南北朝劉峻,字孝標。自課讀書,常燎麻炬從夕達旦。時或昏睡,爇其鬢髮,及覺復讀。聞有異書,必往祈借。崔慰祖謂之“書淫”。梁末,隱金華山,著《山棲志》,注《世說新語》,識者謂前無古人。
○爇,音雪。又竇氏子弟皆喜武,獨竇威尚文,諸兄詆爲書癡。
鍾會竊劍,不疑盜金。
晉鍾會爲荀勖從舅,二人情好不協。荀有寶劍值百萬,母鍾夫人收藏。會善書,學荀手跡,作書與母取劍,遂竊去不還。荀知是鍾而無由得,恆思報之。適鍾兄弟以千萬起一宅,甚精麗。未及移居,荀極善畫,乃潛往畫鍾門堂,作太傅像,衣冠狀貌如生平。二鍾入門,便大感慟,宅遂空廢。
漢直不疑,南陽人。文帝時爲郎。同舍有告歸者,誤持同舍郎金去。金主意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後告歸者來歸金,而前郎之亡金者大慚。以此稱爲長者。景帝朝爲御史大夫,以功封塞侯。
○不疑係楚人,直躬之後。
桓伊弄笛,子昂碎琴。
晉桓伊,字叔夏,亳人。善音樂,爲江左第一。得蔡邕柯亭笛,嘗自吹之。王子猷泊舟輕溪,知伊名而不相識。偶自岸上過,船中客呼伊小字,曰:“此桓野王也。”子猷令人語之曰:“聞君善笛,試爲我一奏。”時桓已貴顯,聞王名即便下車,踞胡牀爲作三調。弄畢,遂上車去,主客不交一言。今其地名邀笛步。
唐陳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累遷右衛參軍。初入京未遇,有賣胡琴者價百萬,豪貴傳示無辨者。子昂輦千緡市之。眾驚問,曰:“余善此樂,明旦可即宣揚。”里眾如期至。飲畢,笑曰:“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碌碌塵土,不爲人知。此樂賤工耳,豈足留心!”舉琴碎之,以文軸遍贈諸人,一日名震京師。
琴張禮意,蘇軾文心。
周琴牢,字子張,與子桑戶、孟之反三人爲友,相視而笑,莫逆於心。子桑戶死,孔子使子貢往待事焉。二人鼓琴而歌曰:“嗟來桑戶乎,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獨爲人。猗!”子貢趨進曰:“敢問臨喪而歌,禮乎?”二人相視而笑,曰:“是惡知禮意!”子貢以告。孔子曰:“彼遊方之外者也,而某遊方之內者也。”
○猗,音伊,歎辭。
宋蘇軾爲文渾涵光芒,雄視百世。嘗謂劉景文曰:“某生平無快意事,惟作文,意之所到,則筆力曲折,無不盡意,自謂世間樂事,無復逾此。”
○景文,劉季孫字。又楊大年作文則與門人賓客飲博,投壺奕棋,語笑喧譁,而不妨締思。
公權隱諫,蘊古詳箴。
唐穆宗見觀察判官柳公權書跡,愛之,以公權爲右拾遺侍書學士。上問柳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筆正乃可法矣。”時帝荒縱,故公權及之。上默然改容,悟其以筆諫矣。
○柳字誠懸,華原人。兄公綽寓書宰相李宗閔,言:“家弟本志儒學,先朝以侍書見用,頗類工祝,願徙散秩。”乃改弘文館學士。
唐張蘊古,武德末上《大寶箴》。其略曰:“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又曰:“壯九重於內,所居不過容膝;彼昏不知,瑤其臺而瓊其室。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又曰:“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汶汶而暗,勿察察而明。雖冕旒蔽目而視於未形,雖黈纊塞耳而聽於無聲,上嘉之以東帛。”
○亨屯,使危難困厄得到解決之意。旒,音流,古代旌旗下邊或邊緣上懸垂的裝飾品。黈纊,黃綿。古之冕制,以黃綿大如丸,懸於冕之兩旁,以示不聽無益之言。
廣平作賦,何遜行吟。
唐宋璟,字廣平。皮日休序其集,曰:“廣平爲相,貞資勁質,剛態異狀。疑其鐵腸與石心,不解吐婉媚辭。睹其文,有《梅花賦》,清便富豔,得南朝徐、庾體,殊不類其爲人。”
○徐,徐陵。庾,庾信。李綱自云:廣平《梅花賦》已缺,己嘗補作之。
南北朝何遜,字仲言,剡人。官水利部郎,仕梁爲揚州法曹。公廨有梅一株,遜常吟詠其下。後居洛陽,思梅花不得,因請再任揚州,從之。至日,花適盛開,遜於東閣延諸名士醉賞之,笑傲終日。杜詩“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用此。
○一云遜爲梁建安王掌書記,乃建業之揚州。以廣陵爲揚州,自隋始。
荊山泣玉,夢穴唾金。
卞和,楚壽春人。得荊山璞玉,獻之楚王。以爲詐,刖左足。又獻之武王,以爲詐,刖右足。文王即位,和抱璞泣血而言曰:“臣非悲刖,寶玉而題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詐,所以悲也。”王使玉人琢之,果得璧。封零陵侯,不就。今懷遠縣抱璞巖,相傳和之遺蹟。
○刖,音月。
南康武都縣西沿江有石室,名夢穴。嘗有船人,遇一人通身黃衣,擔黃紙二籠,求寄載。過崖下,其人唾船上,徑下崖,入石中。船人初甚忿,見其入石,始知神異。視船上唾,悉是黃金。見任昉《述異記》。唾,拖去聲。
孟嘉落帽,宋玉披襟。
晉孟嘉,字萬年,江夏鄂人。少知名,太尉庾亮領江州,辟爲從事。亮嘗正旦大會客,豫章太守褚裒問嘉安在。亮曰:“在坐,卿當自覓。”裒歷觀指嘉曰:“此君小異。”亮由是益重嘉。後爲桓公參軍。溫九日宴龍山,佐使並著戎服。風吹嘉帽墮落,嘉不覺。良久,如廁,溫命孫盛爲文嘲之。嘉還,即請筆作答,文辭超卓,四坐嘆賞。
○裒,音抔。
楚襄王遊於蘭臺之宮,宋玉、景差侍。有風颯然而至,王乃披襟而當之,曰:“快哉此風,寡人所與庶人共者邪?”玉曰:“此大王之風,庶人安得共之!夫風入於深宮,經於洞房,清清泠泠,愈病析酲,發明耳目,寧體便人,此謂大王之雄風。塕然起於窮巷之間,動沙堁,吹死灰,憞溷鬱邑,毆溫致濕,此謂庶人之雌風也。”
○酲,音成,喝醉了神志不清。塕,音蓊。塕然,風突然而起的樣子。憞溷,音頓混,煩亂且濁的樣子。毆,同“驅”。
沫經三敗,獲被七擒。
魯人曹沫,以勇力事莊公。桓公伐魯,莊公請獻隧邑以平。魯與齊會盟於柯,沫以匕首劫桓公於壇上,曰:“反魯之侵地!”桓公許之,遂歸沫三敗所亡之地於魯。諸侯聞之,皆信齊而歸附焉。
○匕首,劍屬。
雍闓殺永昌太守附吳,使郡人孟獲誘諸夷叛。諸葛亮往討之。馬謖送之,曰:“用兵之道,攻心爲上。願公服其心。”亮至南中,斬雍闓,收孟獲。七擒七縱,亮猶遣獲。獲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於是悉收獲等,以爲漢之官屬。
○闓,音愷。謖,音速。
易牙調味,鍾子聆音。
易牙,雍人,名巫,牙其字也。善調味,能辨淄澠之水,有寵於齊桓公夫人衛共姬,乃因寺人貂薦於公。公曰:“子善調味乎?吾蓋嘗天下之味矣,惟蒸嬰兒之味未嘗。”巫遂蒸其子以獻,自是亦有寵於公。因說立共姬子武孟,許之。
○淄,音支;澠,音成,二水名。
鍾子期,楚人,鍾儀之族。伯牙學於成連先生,善鼓琴。子期聽之。意在高山,子期曰:“巍巍乎若泰山!”志在流水,子期曰:“蕩蕩乎若流水!”子期死,世無知音,伯牙遂絕絃,不復鼓琴。
○《呂氏春秋》高誘注:伯氏牙名,或作雅。又云:鍾子期夜聞擊磬而悲。
○今漢陽北二里有琴臺,相傳鍾子期遺蹟。
令狐冰語,司馬琴心。
晉令狐策夢立冰上,與冰下人語。索紞曰:“冰上爲陽,冰下爲陰。爲陽語陰,乃媒介事也。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君其爲人媒介乎!”會太守田豹因策求張公徵女爲婦,至仲春而成婚。
○又索充夢虜脫上衣,紞曰:“此男字,當生男。”張邈奉使詣州,夢狼啖腳,紞曰:“腳肉被啖,卻字也,必不行。”占皆驗。
○策,令狐文子之後。令,音陵。
漢司馬相如,小字犬子。宦遊不遂,過臨邛,素與令王吉善,吉重之。富人卓王孫爲具召之,並召令。酒酣,吉請相如鼓琴自娛。是時王孫有女新寡,好音,故相如謬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文君心悅而好之,遂夜亡奔相如。相如乃與馳歸成都,當壚貰酒焉。
○貰,音是,賣。
滅明毀璧,龐蘊投金。
澹臺滅明,字子羽,費人。齎千金之璧渡河。河伯欲其璧,波大起,兩蛟挾舟。子羽曰:“吾可以義求,不可以威劫。”乃左操璧,右操劍斬蛟。蛟死波平,乃投璧於河。三投輒躍起,子羽乃毀之而去。
○後子羽子溺死於江,弟子欲收葬之。子羽曰:“螻蟻何親?魚鱉何仇?”遂不收葬。
唐龐蘊,字道玄,衡陽人。在家修道,徙居襄陽,世號爲龐居士。《金剛科儀》云:居士龐公將家財而悉沈滄海。注云:居士曾造鐵船,將家財金帛載之沈於海。臨終招刺史于頔,謂曰:“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好住世間皆如影響。”女靈照,亦修行。
左思三賦,程頤四箴。
晉左思,字太沖。欲賦蜀、吳、魏三都,因求爲祕書郎。構思十年,門庭藩溷,皆著紙筆;偶得一句,即便疏入。賦成,張華見曰:“君文未重於世,宜經高明之士。”乃就皇甫謐。謐作序,非之者乃轉相傳寫,洛陽爲之紙貴。初,陸士衡亦擬作,與弟書有曰:“此間有一傖父,欲賦三都,須成以覆酒瓿。”及賦出,乃嘆服輟筆。
○傖,音棖。藩溷,籬笆和廁所。
宋程頤,世稱伊川先生,諡曰正。作視、聽、言、動四箴以自警。朱子備錄於《顏子問仁章》注內,蓋以其發明親切,學者所宜深思玩索而服膺弗失也。
○《內則》云:紉箴請補綴。又醫者以箴石刺病。故凡有所諷刺而救其失,謂之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