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
    1. 卷之六
      1. 第三十回 蔡太師擅恩錫爵 西門慶生子加官

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卷之六


第三十回 蔡太師擅恩錫爵
西門慶生子加官


金瓶梅插圖-蔡太師擅恩錫爵 金瓶梅插圖-西門慶生子加官

詞曰:

十千日日索花奴,白馬驕駝馮子都。今年新拜執金吾。○侵幙露桃初結子,妒花嬌鳥忽嗛雛。閨中姐妹半愁娱。

——右調《浣溪沙》

話説西門慶與潘金蓮兩個洗畢澡,就睡在房中。春梅坐在穿廊下一張凉椅兒上納鞋,只見琴童兒在角門首探頭舒腦的觀看。春梅問道:「你有甚話説?」那琴童見秋菊頂着石頭跪在院内,只顧用手往來指。春梅駡道:「怪囚根子!有甚話,説就是了,指手畫脚怎的?」那琴童笑了半日,方纔説:「看墳的張安,在外邊等爹説話哩。」春梅道:「賊囚根子!張安就是了,何必大驚小怪,見鬼也似!悄悄兒的,爹和娘睡着了。驚醒他,你就是死。你且叫張安在外邊等等兒。」琴童兒走出來外邊,約等勾半日,又走來角門首踅探,問道:「爹起來了不曾?」春梅道:「怪囚!失張冒勢,諕我一跳,有要没緊,兩頭遊魂哩!」琴童道:「張安等爹説了話,還要趕出門去,怕天晚了。」春梅道:「爹娘正睡的甜甜兒的,誰敢攪擾他,你教張安且等着去,十分晚了,教他明日去罷。」

正説着,不想西門慶在房裏聽見,便叫春梅進房,問誰説話。春梅道:「琴童説墳上張安兒在外邊,見爹説話哩。」西門慶道:「拿衣我穿,等我起去。」春梅一面打發西門慶穿衣裳,金蓮便問:「張安來説甚麽話?」西門慶道:「張安前日來説,咱家墳隔壁趙寡婦家莊子兒連地要賣,價銀三百兩。我只還他二百五十兩銀子,教張安和他講去。裏面一眼井,四個井圈打水。若買成這莊子,展開合爲一處,裏面蓋三間卷棚,三間廳房,疊山子花園、井亭、射箭廳、打毬場,耍子去處,破使幾兩銀子收拾也罷。」婦人道:「也罷,咱買了罷。明日你娘每上墳,到那裏好遊玩耍子。」説畢,西門慶往前邊和張安説話去了。

金蓮起來,向鏡臺前重匀粉臉,再整雲鬟。出來院内要打秋菊。那春梅旋去外邊叫了琴童兒來吊板子。金蓮問道:「叫你拿酒,你怎的拿冷酒與爹吃?原來你家没大了,説着,你還釘嘴鐵舌兒的!」喝聲:「叫琴童兒與我老實打與這奴才二十板子!」那琴童纔打到十板子上,多虧了李瓶兒笑嘻嘻走過來勸住了,饒了他十板。金蓮教與李瓶兒磕了頭,放他起來,厨下去了。李瓶兒道:「老馮領了個十五歲的丫頭,後邊二姐姐買了房裏使唤,要七兩五錢銀子。請你過去瞧瞧。」金蓮遂與李瓶兒一同後邊去了。李嬌兒果問西門慶用七兩銀子買了,改名夏花兒,房中使唤,不在話下。

單表來保同吴主管押送生辰擔,正值炎蒸天氣,路上十分難行,免不得饑餐渴飲。有日到了東京萬壽門外,尋客店安下。到次日,齎擡馱箱禮物,逕到天漢橋蔡太師府門前伺候。來保教吴主管押着禮物,他穿上青衣,逕向守門官吏唱了個喏。那守門官吏問道:「你是那裏來的?」來保道:「我是山東清河縣西門員外家人,來與老爺進獻生辰禮物。」官吏駡道:「賊少死野囚軍!你那裏便興你東門員外、西門員外?俺老爺當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論三台八位,不論公子王孫,誰敢在老爺府前這等稱呼?趁早靠後!」内中有認的來保的,便安撫來保説道:「此是新參的守門官吏,纔不多幾日,他不認的你,休怪。你要禀見老爺,等我請出翟大叔來。」這來保便向袖中取出一包銀子,重一兩,遞與那人。那人道:「我到不消。你再添一分,與那兩個官吏,休和他一般見識。」來保連忙拿出三包銀子來,每人一兩,都打發了。那官吏纔有些笑容兒,説道:「你既是清河縣來的,且略等候,等我領你先見翟管家。老爺纔從上清寶霄宫進了香回來,書房内睡。」良久,請將翟管家出來,穿着凉鞋净襪,青絲絹道袍。來保見了,忙磕下頭去。翟管家答禮相還,説道:「前者累你。你來與老爺進生辰擔禮來了?」來保先遞上一封揭帖,脚下人捧着一對南京尺頭,三十兩白金,説道:「家主西門慶,多上覆翟爹,無物表情,這些薄禮,與翟爹賞人。前者鹽客王四之事,多蒙翟爹費心。」翟謙道:「此禮我不當受。罷,罷,我且收下。」來保又遞上太師壽禮帖兒,看了,還付與來保,分付把禮擡進來,到二門裏首伺候。原來二門西首有三間倒座,來往雜人都在那裏待茶。須臾,一個小童拿了兩盞茶來,與來保、吴主管吃了。

少頃,太師出廳。翟謙先禀知太師,然後令來保、吴主管進見,跪于階下。翟謙先把壽禮揭帖呈遞與太師觀看,來保、吴主管各擡獻禮物。但見:黄烘烘金壺玉盞,白晃晃減𲊛仙人。錦繡蟒衣,五彩奪目;南京紵段,金碧交輝。湯羊美酒,盡貼封皮;異果時新,高堆盤盒。如何不喜,便道:「這禮物決不好受的,你還將回去。」慌的來保等在下叩頭,説道:「小的主人西門慶,没甚孝意,些小微物,進獻老爺賞人。」太師道:「既是如此,令左右收了。」旁邊祗應人等,把禮物盡行收下去。太師又道:「前日那滄州客人王四等之事,我已差人下書,與你巡撫侯爺説了。可見了分上不曾?」來保道:「蒙老爺天恩,書到,衆鹽客就都放出來了。」

太師又向來保説道:「累次承你主人費心,無物可伸,如何是好?你主人身上可有甚官役?」來保道:「小人的主人一介鄉民,有何官役?」太師道:「既無官役,昨日朝廷欽賜了我幾張空名告身劄付,我安你主人在你那山東提刑所,做個理刑副千户,頂補千户賀金的員缺,好不好?」來保慌的叩頭謝道:「蒙老爺莫大之恩,小的家主舉家粉首碎身,莫能報答!」于是唤堂候官擡書案過來,即時簽押了一道空名告身劄付,把西門慶名字填注上面,列銜金吾衞衣左所副千户、山東等處提刑所理刑。又向來保道:「你二人替我進獻生辰禮物,多有辛苦。」因問:「後邊跪的是你甚麽人?」來保纔待説是夥計,那吴主管向前道:「小的是西門慶舅子,名唤吴典恩。」太師道:「你既是西門慶舅子,我觀你倒好個儀表。」唤堂候官取過一張劄付:「我安你在本處清河縣做個驛丞,倒也去的。」那吴典恩慌的磕頭如搗蒜。又取過一張劄付來,把來保名字填寫山東鄆王府,做了一名校尉。俱磕頭謝了,領了劄付。分付明日早晨,吏、兵二部掛號,討勘合,限日上任應役。又分付翟謙西廂房管待酒飯,討十兩銀子與他二人做路費,不在話下。

看官聽説:那時徽宗,天下失政,奸臣當道,讒佞盈朝,高、楊、童、蔡四個奸党,在朝中賣官鬻獄,賄賂公行,懸秤升官,指方補價。夤緣鑽刺者,驟升美任;賢能廉直者,經歲不除。以致風俗頽敗,贓官污吏遍滿天下,役煩賦興,民窮盗起,天下騷然。不因奸臣居台輔,合是中原血染人。

當下翟謙把來保、吴主管邀到廂房管待,大盤大碗飽餐了一頓。翟謙向來保説:「我有一件事,央及你爹替我處處,未知你爹肯應承否?」來保道:「翟爹説那裏話!蒙你老人家這等老爺前扶持看顧,不揀甚事,但肯分付,無不奉命。」翟謙道:「不瞞你説,我答應老爺,每日止賤荆一人。我年將四十,常有疾病,身邊通無所出。央及你爹,你那貴處有好人才女子,不拘十五六上下,替我尋一個送來。該多少財禮,我一一奉過去。」説畢,隨將一封人事並回書付與來保,又送二人五兩盤纏。來保再三不肯受,説道:「剛纔老爺上已賞過了。翟爹還收回去。」翟謙道:「那是老爺的,此是我的,不必推辭。」當下吃畢酒飯,翟謙道:「如今我這裏替你差個辦事官,同你到下處,明早好往吏、兵二部掛號,就領了勘合,好起身。省的你明日又費往返了。我分付了去,部裏不敢遲滯你文書。」一面唤了個辦事官,名唤李中友:「你與二位明日同到部裏掛了號,討勘合來回我話。」那員官與來保、吴典恩作辭,出的府門,來到天漢橋街上白酒店内會話。來保管待酒飯,又與了李中友三兩銀子,約定明日絶早先到吏部,然後到兵部,都掛號討了勘合。聞得是太師老爺府裏,誰敢遲滯,顛倒奉行。金吾衞太尉朱勔,即時使印,僉了票帖,行下頭司,把來保填注在本處山東鄆王府當差。又拿了個拜帖,回翟管家。不消兩日,把事情幹得完備。有日雇頭口起身,星夜回清河縣來報喜。正是:

富貴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鄧通成。

且説一日三伏天氣,西門慶在家中聚景堂上大卷棚内,賞玩荷花,避暑飲酒。吴月娘與西門慶俱上坐,諸妾與大姐都兩邊列坐,春梅、迎春、玉簫、蘭香,一般兒四個家樂在旁彈唱。怎見的當日酒席?但見:

盆栽緑草,瓶插紅花。水晶簾卷蝦鬚,雲母屏開孔雀。盤堆麟脯,佳人笑捧紫霞觴;盆浸冰桃,美女高擎碧玉斝。食烹異品,果獻時新。弦管謳歌,奏一派聲清韵美;綺羅珠翠,擺兩行舞女歌兒。當筵象板撒紅牙,遍體舞裙鋪錦繡。消遣壺中閒日月,遨遊身外醉乾坤。

妻妾正飲酒中間,坐間不見了李瓶兒。月娘向繡春説道:「你娘往屋裏做甚麽哩?」繡春道:「我娘害肚裏疼,歪着哩。」月娘道:「還不快對他説去,休要歪着,來這裏聽一回唱罷。」西門慶便問月娘:「怎的?」月娘道:「李大姐忽然害肚裏疼,房裏躺着哩。我使小丫頭請他去了。」因向玉樓道:「李大姐七八臨月,只怕攪撒了。」潘金蓮道:「大姐姐,他那裏是這個月?約他是八月裏孩子,還早哩!」西門慶道:「既是早哩,使丫頭請你六娘來聽唱。」不一時,只見李瓶兒來到。月娘道:「只怕你掉了風冷氣,你吃上鍾熱酒,管情就好了。」不一時,各人面前斟滿了酒。西門慶分付春梅:「你每唱個『人皆畏夏日』我聽。」那春梅等四個方纔筝排雁柱,阮跨鮫綃,啓朱唇,露皓齒,唱「人皆畏夏日」。

那李瓶兒在酒席上,只是把眉頭忔㥮着,也没等的唱完,就回房中去了。月娘聽了詞曲,耽着心,使小玉房中瞧去。回來報説:「六娘害肚裏疼,在炕上打滚哩。」慌了月娘道:「我説是時候,這六姐還强説早哩。還不唤小厮快請老娘去!」西門慶即令平安兒:「風跑!快請蔡老娘去!」于是連酒也吃不成,都來李瓶兒房中問他。月娘問道:「李大姐,你心裏覺的怎的?」李瓶兒回道:「大娘,我只心口連小肚子,往下鱉墜着疼。」月娘道:「你起來,休要睡着,只怕滚壞了胎。老娘請去了,便來也。」少頃,漸漸李瓶兒疼的緊了。月娘又問:「使了誰請老娘去了?這咱還不見來?」玳安道:「爹使來安去了。」月娘駡道:「這囚根子,你還不快迎迎去!平白没算計,使那小奴才去,有緊没慢的。」西門慶叫玳安快騎了騾子趕去。月娘道:「一個風火事,還象尋常慢條斯禮兒的。」那潘金蓮見李瓶兒待養孩子,心中未免有幾分氣。在房裏看了一回,把孟玉樓拉出來,兩個站在西梢間簷柱兒底下那裏歇凉,一處説話。説道:「耶嚛!緊着熱剌剌的擠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是養孩子,都看着下象膽哩。」良久,只見蔡老娘進門,望衆人道:「那位是主家奶奶?」李嬌兒指着月娘道:「這位大娘哩。」那蔡老娘倒身磕頭。月娘道:「姥姥,生受你。怎的這咱纔來?請看這位娘子,敢待生養也?」蔡老娘向床前摸了摸李瓶兒身上,説道:「是時候了。」問:「大娘預備下綳接、草紙不曾?」月娘道:「有。」便叫小玉:「往我房中快取去!」

且説玉樓見老娘進門,便向金蓮説:「蔡老娘來了,咱不往屋裏看看去?」

那金蓮一面不是一面,説道:「你要看,你去。我是不看他。他是有孩子的姐姐,又有時運,人怎的不看他?頭裏我自不是,説了句話兒『只怕是八月裏的』,叫大姐姐白搶白相。我想起來好没來繇,倒惱了我這半日。」玉樓道:「我也只説他是六月裏孩子。」金蓮道:「這回連你也韶刀了!我和你恁算:他從去年八月來,又不是黄花女兒,當年懷,入門養。一個婚後老婆,漢子不知見過了多少,也一兩個月纔生胎,就認做是咱家孩子?我説差了?若是八月裏孩兒,還有咱家些影兒;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兒糊險神道——還差着一帽頭子哩』,『失迷了家鄉,那裏尋犢兒去』?」正説着,只見小玉抱着草紙、綳接並小褥子兒來。

孟玉樓道:「此是大姐姐自預備下他早晚用的,今日且借來應急兒。」金蓮道:「一個是大老婆,一個是小老婆,明日兩個對養,十分養不出來,零碎出來也罷。俺每是買了個母雞不下蛋,莫不吃了我不成!」又道:「仰着合着,没的狗咬尿胞虚歡喜?」玉樓道:「五姐是甚麽話!」以後見他説話不防頭腦,只低着頭弄裙帶子,並不作聲應答他。少頃,只見孫雪娥聽見李瓶兒養孩子,從後邊慌慌張張走來觀看,不防黑影裏被臺基險些不曾絆了一交。金蓮看見,教玉樓:「你看獻勤的小婦奴才!你慢慢走,慌怎的?搶命哩!黑影子絆倒了,磕了牙也是錢!養下孩子來,明日賞你這小婦奴才一個紗帽戴!」良久,只聽房裏「呱」的一聲養下來了。蔡老娘道:「對當家的老爹説,討喜錢,分娩了一位哥兒。」吴月娘報與西門慶。西門慶慌忙洗手,天地祖先位下滿爐降香,告許一百二十分清醮,要祈母子平安,臨盆有慶,坐草無虞。這潘金蓮聽見生下孩子來了,闔家歡喜,亂成一塊,越發怒氣,逕自去到房裏,自閉門户,向床上哭去了。時宣和四年戊申六月念三日也。正是: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蔡老娘收拾孩子,咬去臍帶,埋畢衣胞,熬了些定心湯,打發李瓶兒吃了,安頓孩兒停當。月娘讓老娘後邊管待酒飯。臨去,西門慶與了他五兩一錠銀子,許洗三朝來,還與他一匹段子。這蔡老娘千恩萬謝出門。

當日,西門慶進房去,見一個滿抱的孩子,生的甚是白净,心中十分歡喜。闔家無不歡悦。晚夕,就在李瓶兒房中歇了,不住來看孩兒。次日,巴天不明起來,拿十副方盒,使小厮各親戚鄰友處,分投送喜麵。應伯爵、謝希大聽見西門慶生了子,送喜麵來,慌的兩步做一步走來賀喜。西門慶留他卷棚内吃面。剛打發去了,正要使小厮叫媒人來尋養娘,忽有薛嫂兒領了個奶子來。原是小人家媳婦兒,年三十歲,新近丢了孩兒,不上一個月。男子漢當軍,過不的,恐出征去無人養贍,只要六兩銀子賣他。月娘見他生的乾净,對西門慶説,兑了六兩銀子留下,取名如意兒,教他早晚看奶哥兒。又把老馮叫來暗房中使唤,每月與他五錢銀子,管顧他衣服。

正熱鬧一日,忽有平安報:「來保、吴主管在東京回還,見在門首下頭口。」不一時,二人進來,見了西門慶報喜。西門慶問:「喜從何來?」二人悉把到東京見蔡太師進禮一節,從頭至尾説道:「老爺見了禮物甚喜,説道:『我累次受你主人之禮,無可補報。』朝廷欽賞了他幾張空名誥身劄付,就與了爹一張,把爹名姓填注在金吾衞副千户之職,就委差在本處提刑所理刑,頂補賀老爺員缺。把小的做了鐵鈴衞校尉,填注鄆王府當差。吴主管升做本縣驛丞。」于是把一樣三張印信劄付,並吏、兵二部勘合,並誥身都取出來,放在桌上與西門慶觀看。西門慶看見上面銜着許多印信,朝廷欽依事例,果然他是副千户之職,不覺歡從額角眉尖出,喜向腮邊笑臉生。便把朝廷明降,拿到後邊與吴月娘衆人觀看,説:「太師老爺擡舉我,升我做金吾衞副千户,居五品大夫之職。你頂受五花官誥,做了夫人。又把吴主管攜帶做了驛丞,來保做了鄆王府校尉。吴神仙相我不少紗帽戴,有平地登雲之喜,今日果然。不上半月,兩樁喜事都應驗了。」又對月娘説:「李大姐養的這孩子甚是脚硬,到三日洗了三,就起名叫做官哥兒罷。」來保進來,與月娘衆人磕頭,説了回話。分付明日早把文書下到提刑所衙門裏,與夏提刑知會了。吴主管明日早下文書到本縣,作辭西門慶回家去了。

到次日,洗三畢,衆親鄰朋友一概都知西門慶第六個娘子新添了娃兒,未過三日,就有如此美事,官禄臨門,平地做了千户之職。誰人不來趨附?送禮慶賀,人來人去,一日不斷頭。常言:時來誰不來?時不來誰來!正是:

時來頑鐵有光輝,運退真金無豔色。



校勘記:

 〔一〕「侵幙」,吴藏本作「侵幔」。

 〔二〕「寶霄宫」,内閣本、首圖本作「寶籙宫」。

 〔三〕「王四」,吴藏本作「王四峰」。

 〔四〕「衆鹽客」,吴藏本作「衆鹽商」。

 〔五〕「堂候官」,吴藏本作「堂後官」。

 〔六〕「向前道」,首圖本作「自向前道」。

 〔七〕「間」,原作「問」,據内閣本改。

 〔八〕「見過」,吴藏本作「有過」。

 〔九〕「生胎」,按張評本作「坐胎」。

 〔一〇〕「祈」,首圖本作「佑」。

 〔一一〕「亂成一塊」,首圖本作「笑成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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