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栞宋本孟子注䟽附挍勘記
    1. 孟子注疏解經卷第九下

重栞宋本孟子注䟽附挍勘記


孟子注疏解經卷第九下


萬章章句上  趙氏注  孫奭疏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欲知堯實以天下與舜否孟子曰否堯不與之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當與天意合之非天命者天子不能違天命也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是也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萬章言誰與之也曰天與之孟子言天與之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萬章言天有聲音命與之乎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孟子曰天不言語但以其人之所行善惡又以其事從而示天下也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萬章欲知示之之意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於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孟子言下能薦人於上不能令上必用之舜天人所受故得天下也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萬章言天人受之其事云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百神享之祭祀得福也百姓安之民皆謳歌其德也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爲也天也二十八年之久非人爲也天與之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南河之南遠地南夷也故言然後之中國堯子𦙍子丹朱訟獄獄不決其罪故訟之謳歌謳歌舜德也泰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此之謂也泰誓尚書篇名自從也言天之視聽從人所欲也

[疏]萬章曰至此之謂也○正義曰此章言德合於天則天爵歸之行歸於仁則天下與之者也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萬章問孟子堯帝以天下與舜有之乎孟子曰否孟子荅之堯不與之也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孟子言天子不能以天下與其人也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萬章又問孟子言如此則舜有天下也誰與之曰天與之孟子荅以爲天與之也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萬章又問天與之舜者天有聲音諄諄然命與之乎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孟子又荅之言天不以言語諄諄然命之也但以人之所行善惡與其事從而示之而止矣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萬章又問以行與事示之者是如之何也曰天子能薦人至示之而已矣孟子荅之言天子者雖能舉薦人於上天也又不能使上天以與之天下也諸侯者能舉薦人於天子而不能使天子必與爲之諸侯大夫者能薦人於諸侯而不能使諸侯必與爲之大夫往者堯舉薦舜於上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我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矣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萬章又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與暴之於民而民受之是如之何也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也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不能以天下與人也書云納于大麓是堯薦舜於天也烈風雷雨弗迷是天受之也所謂百神享之亦可知也慎徽五典納于百揆是暴之於民也五典克從百揆時敘是民受之也所謂百姓安之亦可知也曰黎民於變時雍是也然於天則云薦於民則云暴者蓋天遠而在上是爲尊者也聖人於天舉其所知而取舍不在我故云薦之也民近而在下是爲卑者也聖人之於民顯其功業而使之自附故云暴之也所謂受之者即是與之也舜相堯至此之謂也孟子又言舜攝行堯事輔相之得二十八年之久非人所能爲之也乃天與之也堯帝既崩死舜率天下諸侯爲堯三年喪三年喪既畢舜乃逃避堯之子丹朱而隱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而來者不往朝覲於堯之子丹朱而往朝覲於舜訟獄有未決斷者不往求治於堯之子丹朱而往求治於舜謳歌吟詠者不吟詠堯之子丹朱而吟詠舜故曰天與之也如此然後往歸中國履天子之位焉如使舜不避堯之子而居堯帝之宮逼逐堯之子是則爲篡奪者也非謂爲天與之也泰誓篇亦云天之所視從我民之所視天之所聽亦從我民之所聽是此天與之人與之之謂也○注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正義曰案論語堯曰篇有此文書亦有此何晏曰歷數列次也孔安國云歷數天道謂天歷運之數帝王易姓而興故言歷數謂天道○注河南南夷也○正義曰案裴駰云劉熙曰南河之南九河之最南者是也是知爲南夷也所謂中國劉熙云帝王所都爲中故曰中國○注泰誓尚書篇○正義曰孔安國傳云泰誓者大會以誓眾也又云天因民以視聽民所惡者天誅之而已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德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問禹之德衰不傳於賢而自傳於子有之否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言隨天也昔者舜薦禹於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後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啟曰吾君之子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歷年多施澤於民久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歷年少施澤於民未久舜薦禹禹薦益同也以啟之賢故天下歸之益又未久故也陽城箕山之陰皆嵩山下深谷之中以藏處也舜禹益相去久遠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爲也莫之爲而爲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莫無也人無所欲爲而橫爲之者天使爲也人無欲致此事而此事自至者是其命而已矣故曰命也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繼世而有天下仲尼無天子之薦故不得以有天下繼世之君雖無仲尼之德襲父之位非匹夫故得有天下也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益值啟之賢伊尹值大甲能改過周公值成王有德不遭桀紂故以匹夫而不有天下伊尹相湯以王於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於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於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聽伊尹之訓已也復歸于亳太丁湯之太子未立而薨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之弟也太甲太丁子也伊尹以其顛覆典刑放之於桐邑處居也遷徙也居仁徙義自怨其惡行艾治也治而改過以聽伊尹之教訓已故復得歸之於亳反天子位也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於夏伊尹之於殷也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周公與益伊尹雖有聖賢之德不遭者時然孔子言禪繼其義一也

[疏]萬章問曰至其義一也○正義曰此章言義於仁則四海宅心守正不足則賢位莫繼者也萬章問孟子曰世人有言至於禹之代而德衰微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此乎否孟子荅之曰否不然也天與之賢者則與賢者天與之子則與子以其隨天如何耳往者舜薦禹於天及得十有七年舜於是崩死禹以三年服喪畢遂避舜之子商均隱於陽城天下之民從禹若堯之死後民之舜而不之丹朱也禹其後又薦益於天及得七年禹即崩死益以三年服喪畢益遂避禹之子啟隱於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謳歌者皆不歸益而歸禹之子啟咸曰我君之子也無它以其堯子丹朱不肖舜子商均亦不肖而舜之輔相堯禹之輔相舜而歷年多矣施恩澤於民已久天下之民所以歸舜與禹不歸丹朱商均也啟以賢能敬承續禹之治而益又輔相禹但七年其歷年尚少不如舜相堯二十有八年禹相舜十有七年之多而施恩澤於民亦未至久所以天下之民不歸益而歸啟也又況啟有賢德與丹朱商均之不同耶舜禹益相去年代已久遠其子之或賢或不肖天使然也非人所能爲之也人莫之爲然而爲然者故曰天使然也人莫能致之此事而其事自至者是其命有是也言天與命者究其義則一也以其無爲而無不爲故曰天也天之使我有是之謂命故曰命也天下善否天實使之然也祿位器服乃其所命故也今丹朱商均與啟三者之或賢或否是其天也天下之民或歸之或不歸之是其命也與書所謂天難諶命靡常孔子云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凡此亦天與命之意也匹夫之賤而有天下者其義必如舜禹而又得天子薦之者故得有天下也故孔子不有天下雖言有德然而無天子以薦之者是不有天下也繼世之君雖無仲尼之德然而襲父之位又非匹夫故得有天下也夫天之所以廢滅者必若桀與紂之暴虐然後無乃廢滅之矣故益伊尹周公三者不有天下以其時值啟太甲成王三君皆賢天不廢此三君故益伊尹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也伊尹相湯王天下也及湯崩死太子太丁未立而喪於是太丁弟外丙立外丙即位二年崩外丙弟仲壬立仲壬即位四年崩太丁子太甲立太甲即位遂顛覆湯之典刑伊尹乃放之於桐宮及三年太甲乃自悔過而怨其已惡遂治身於桐宮於是居仁徙義以聽伊尹之教訓復歸于亳都反天子之位焉周公之不有天下若益之於夏禹伊尹之於殷湯故也孔子曰唐虞二帝禪讓其位夏禹殷湯周武繼父之位其義則一更無二也謂其義則一而無二者蓋唐與賢夏后殷周與子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其爲順天則一而已故曰其義則一也云禪者蓋唐虞禪祭而告傳位故曰禪也○注陽城箕山之陰皆嵩山下深谷中正義曰案史記裴駰注云劉熙曰陽城是今之頴川也箕山嵩高之北是也○注太丁湯之子至位也○正義曰案史記文已具在公孫丑篇內此更不錄然史記乃云外丙即位三年今孟子云外丙二年蓋史記不稽孟子之過也○注丹朱商均○正義曰堯舜之子皇甫謐云娥皇無子商均女英生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人言伊尹負鼎俎而干湯有之否孟子曰否不然否不是也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有莘國名伊尹初隱之時耕於有莘之國樂仁義之道非仁義之道者雖以天下之祿加之不一顧而覦也千駟四千匹也雖多不一眄視也一介草不以與人亦不以取於人也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爲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湯聞其賢以玄纁之幣帛往聘之囂囂然自得之志無欲之貌也曰豈若居畎畝之中而無憂哉樂我堯舜仁義之道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爲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爲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幡反也三聘既至而後幡然改本之計欲就湯聘以行其道使君爲堯舜之君使民爲堯舜之民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覺悟也天欲使先知之人悟後知之人我先悟覺者也我欲以此仁義之道覺悟此未知之民非我悟之將誰教乎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伊尹思念不以仁義之道化民者如已推排內之溝壑中也自任之重如此故就湯說之伐夏桀救民之厄也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已以正天下者乎枉己者尚不能以正人況於辱已之身而有正天下者也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遠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不同謂所由不同大要當同歸但殊塗耳或遠者處身遠也或近者仕者近君也或去者不屑就也或不去者去焉能浼我也歸絜於身不污己而已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我聞伊尹以仁義干湯致湯爲王不聞以割烹牛羊爲道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宮朕載自亳伊訓尚書逸篇名牧宮桀宮朕我也謂湯也載始也亳殷都也言意欲誅伐桀造作可攻計之罪者從牧宮桀起自取之也湯曰我始與伊尹謀之於亳遂順天而誅之也

[疏]萬章問曰至自亳○正義曰此章言賢達之理世務推政以濟時不枉道以取容期於益治而已者也萬章問曰至有諸者萬章問孟子謂世人有言伊尹以負鼎俎割烹之事而干湯有之否乎孟子曰否至朕載自亳孟子荅之曰否不是也伊尹耕於有莘之國野而樂行堯舜二帝之道如非其義與非其道也雖祿賜之以天下之大且不顧而若無也繫馬雖千匹之多亦且不眄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雖一草介亦不取諸人也以其伊尹所操守如是也湯聞如此之賢乃使人以幣帛之物往聘之伊尹且囂囂然自得而曰我何爲以湯之幣聘是爲出哉我豈如居處有莘之畎畝之中緣此以樂堯舜之道哉湯至三次使人往以幣帛聘之既至而後反然改本之計曰與我居處有莘之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我豈如使此君成湯爲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湯之民爲堯舜之民哉我豈若吾身今得親見致君爲堯舜之君致民爲堯舜之民哉於是又曰上天之生此人民也是使爲先知以覺悟後知者也是使爲先覺悟以覺悟其後覺者也我今亦天民之先覺者也我將亦以伊尹樂堯舜仁義之道以覺悟今之民如非我覺悟之而誰能也孟子於此又言伊尹思念天下之民雖一匹之夫婦有不被堯舜之恩澤者如巳推而內之於溝壑中也其伊尹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然後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桀而救人民之厄也我未聞有枉其己身而能正人者也而況伊尹肯辱身負鼎俎割烹之事以爲正天下者乎且聖人所行之迹不同也或遠處其身而不仕或近而仕君或去而不屑就或不去以爲爾焉能浼我哉但歸絜其身而不污己而已矣如是則我所以但聞伊尹以堯舜之道干說其湯未聞以鼎俎割烹之事而要湯也故尚書伊訓之篇有云天行誅伐始攻之罪者自桀宮起也湯言我始與伊尹謀之自亳地也以此詳之則知伊尹非事割烹之污而要湯伐桀者也伊尹或遠而不仕謂在有莘之野是也或近而仕謂湯三聘而往見之是也去亳適夏所謂或去是也既醜有夏復歸于亳所謂或不去是也○注伊尹負鼎俎而干湯○正義曰案史記殷本紀云伊尹名阿衡欲干湯而無由乃爲有莘氏媵臣負鼎俎以滋味說湯致於王道或曰伊尹處士湯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後肯往從湯言素王及九主事湯舉任以國政伊尹去湯適夏既醜有夏復歸于亳裴駰云列女傳曰湯妃有莘氏之女劉向別錄曰九主者有去君專君授君勞君寄君等君破君國君三歲社君凡九品圖畫其形是也○注有莘國名至人也○正義曰案左傳莊公二十二年秋七月有神降于莘杜預曰莘虢地又云虢國今滎陽縣是也云千駟四千匹案論語孔子云齊景公有馬千駟孔安國注云千駟四千匹○注伊訓至牧宮○正義曰云伊訓逸篇之名蓋今之尚書亦有伊訓之篇乃其文則曰造攻自鳴條朕哉自亳孔安國傳云造皆始也鳴條也在安邑之西又云湯始居亳孔安國云帝嚳都亳湯自商丘遷焉是則亳帝嚳之都也今云殷都即因湯居而言爾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衞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有諸乎有人以孔子孫然癰疽癰疽之醫者也瘠姓環名侍人也衞君齊君之所近狎人也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爲之也否不也不如是也但好事毀人德行者爲之辭爾於衞主顏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衞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是無義無命也顏讎由衞賢大夫孔子以爲主彌子彌子瑕也因子路欲爲孔子主孔子知彌子幸於靈公不以正道故不納之而歸於命也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必曰有天命也若主此二人是爲無義無命者也孔子不悅於魯衞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阨主司城貞子爲陳侯周臣孔子以道不合不見悅魯衞之君而去適諸侯遭宋桓魋之故乃變更微服而過宋司城貞子宋卿也雖非大賢亦無諂惡之罪故謚爲貞子陳侯周陳懷公子也爲楚所滅故無謚但曰陳侯周是時孔子遭阨難不暇擇大賢臣而主貞子爲陳侯周臣也於衞齊無阨難何爲主癰疽瘠環者也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爲主觀遠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爲孔子近臣當爲遠方來賢者爲主遠臣自遠而至當主於在朝之臣賢者若孔子主於卑幸之臣是爲凡人耳何謂孔子得見稱爲聖人乎

[疏]萬章問曰至孔子○正義曰此章言君子大居正以禮進退屈伸達節不違貞信故孟子辯之正其大義者也萬章問曰至有諸乎萬章問孟子曰或有人謂孔子於衞國主癰疽之醫者於齊國主侍人姓瘠名環者誠有諸此乎否孟子曰否至何以爲孔子孟子荅之曰否言不如是也但好事毀人德行者爲此言也夫孔子於衞主顏讎由讎由賢大夫也彌子瑕之妻與子路之妻是兄弟也彌子瑕乃謂子路曰孔子如主於我則衞之卿孔子可得也子路以此言告孔子孔子遂曰我有命也以其得與不得皆命也孟子於此言夫孔子進以禮而有辭遜之心退以義而有羞惡之心其得用與不得用則曰有命如爲主於癰疽與侍人瘠環者是無義無命者也是孔子所不爲也然則孔子於衞主顏讎由者以其義也於衞不主彌子以其有命也以義則得其宜也以命則得與不得無所憂也然而孔子又甞不悅於魯衞二國遂之宋國是時宋國司馬桓魋將要求孔子而殺之孔子乃變更微服而過宋當此時也孔子是遭其阨不得已遂至陳主司城貞子家爲陳侯周之臣孟子於此又曰我聞觀遠方之來臣者但觀其所爲主者如何則知其賢否也今孔子如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二人但卑佞之臣耳爲凡人也何得爲之孔子今以司城貞子之行不可得而詳由其謚而推之則司城貞子亦爲守正之臣者也非癰疽瘠環之比也然則孔子當阨不得已而主之者尚且如是况癰疽瘠環者孰謂孔子肯主之乎蓋司城者今以宋六卿考之則司城在司寇之上右師左師司馬司徒之下其位則六卿之中也古有司空之官無司城之名特宋有之者按左傳魯桓公六年宋以武公廢司空杜預曰武公名司空遂變爲司城也○注癰疽之醫瘠姓環名侍人也○正義曰未詳其人但以經文推之亦誠然也○注顏讎由至靈公○正義曰案孔子世家史記云孔子自魯適衞主於子路妻兄顏濁鄒家是則顏讎由即濁鄒也爲衞大夫又案魯哀公二十五年左傳云彌子飲衞侯酒杜預云彌子彌子瑕也是其有幸於衞靈公者也○注遭宋桓魋之故至陳侯周○正義曰案史記孔子自衞過曹及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拔其樹遂適鄭與弟子相失遂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家歲餘吳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由是推之則司城貞子爲陳國之卿非宋卿也亦恐史家謬悞云陳侯周懷公子也今案史記世家陳懷公之子名越者乃爲湣公又案湣公年表六年孔子來是則陳侯周即湣公是爲懷公之子湣公即位二十四年楚惠王復國以兵北伐殺湣公遂滅陳而有之是歲孔子卒於魯案孔子世家云孔子在陳三歲晉楚爭強更伐陳及吳侵陳孔子遂曰歸與歸與然則孔子湣公六年來至居三歲遂復適衞而歸魯是湣公八年去陳也由此推之則孔子主於司城是爲湣公之臣矣今孟子乃云爲陳侯周臣是陳侯周即湣也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繆公信乎人言百里奚自賣五羖羊皮爲人養牛以是而要秦繆之相實然不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爲之也好事毀敗人之德行者爲設此言也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產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垂棘美玉所出地名屈產地良馬所生乘四馬也皆晉國之所寶宮之奇虞之賢臣諫之不欲令虞公受璧馬而假晉道百里奚不諫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巳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繆公之爲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百里奚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七十而不知食牛干人君之爲汙是爲不智也欲言其不智下有三智知食牛干秦爲不然也卒相秦顯其君不賢之人豈能如是言其實賢也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爲而謂賢者爲之乎人自鬻於汙辱而己傳相成立其君鄉黨邑里自喜好名者尚不肯爲也況賢人肯辱身而爲之乎

[疏]萬章問曰至賢者爲之乎○正義曰此章言君子時行則行時舍則舍故能顯君明道不爲苟合而爲正者也萬章問曰至信乎者萬章問孟子謂或有人曰百里奚自賣五羖羊之皮於秦爲人養牛以此而干秦繆公爲之相今信乃爲實然乎否乎孟子曰否至而謂賢者爲之乎孟子荅之以爲否不信然也百里奚虞國之大夫也晉獻公以垂棘之璧與屈產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國虞之大夫宮之奇諫之令虞公無受璧與馬以借與道也百里奚不諫之以其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遂往秦時百里奚年已七十歲矣豈不知食養牛干秦繆公之爲有汙辱也苟如是不知以食牛爲汙辱可謂爲智者言不可謂之智者矣知虞公爲君不可得而諫故不諫可謂爲不智乎言如此可謂爲智者也又知虞公將亡其國而乃先去之而之秦不可謂之不智也時得舉用於秦國百里奚知秦繆公可與有行其道也遂輔相之可謂不智乎言可謂之智者矣及輔相秦繆公而顯其君名揚於天下又可傳於後世不爲賢者而能如是乎言百里奚真賢者乃能如是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如自賣而汙辱其身乃爲成立其君雖鄉黨邑里自喜好名者尚亦不肯爲自鬻以汙身今乃謂百里奚爲真賢者而肯爲乎言百里奚不肯爲是也蓋宮之奇者按杜預春秋傳云虞之忠臣也○注五羖羊皮○正義曰說文云羖夏羊牝曰羖羊也○注垂棘至晉道○正義曰左傳魯僖公二年云晋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杜預曰荀息荀叔也屈產生良馬垂棘出美玉故以爲名四馬曰乘史記云百里奚者晉獻公既虜百里奚以爲秦繆公媵於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說之繆公聞百里奚賢欲重贖之恐楚人不與乃使人請以五羖羊之皮贖之楚人許之繆公乃釋其囚授之以國政號曰五羖大夫是其事矣又僖公五年云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號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寇不可翫一之謂甚其可再乎爲二年假晉道滅下陽是也諺所謂輔車相依脣亡齒寒其虞虢之謂也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冬十二月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師還館于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而脩虞祀且歸其職貢於王故書曰晉人執虞公罪虞且言易也此孟子所以據且云焉

孟子注疏解經卷第九下

南昌縣知縣陳煦栞



校勘記:

 萬章欲知示之之意 考文古本無一之字

 允子丹朱 宋本無子字

 泰誓曰 閩監毛三本同宋九經本咸淳衢州本泰作太廖本孔本韓本作太注同○按泰太皆俗古祇作大

 則天 孔本韓本考文古本此下有下字

 則天下與之者也 閩本同監毛本無者字

 有之否乎 閩監毛三本孔本同廖本韓本考文古本無乎字

 孟子曰否不然也 此經下岳本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足利本並有注否不也不如人所言八字注疏本並無之○按有者是也但因此可正今本經文之誤經文本作孟子曰否然也三字一句無不字故注之云否不也不如人所言癰疽章注曰否不也不如是也割烹章注亦同而今本奪三字孟子之否然即今人之不然也他否字皆不注獨此注者恐人之誤斷其句於否字句絕則然也不可通矣不得其意而或增經或刪注今乃了然

 是其命而已矣故曰命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是其命祿也

 繼世而有天下 毛本而作以朱子集注本同

 故不得以有天下 閩監毛三本同宋本孔本韓本無以字

 言義於仁 閩監毛三本仁誤人按章指作篤志於仁此文義字亦當是篤之誤

 然後無乃廢滅之矣 閩本同監毛本刪無字

 蓋唐與賢 監毛本同案唐下應有虞字

 孟子曰否不然 按不字衍文說見上

 否不是也 按此當同前後章作否不也不如是也奪三字

 不一眄視也 毛本眄誤盼

 囂囂然曰 音義出嚻嚻口盡心上同

 囂囂然自得之志 閩監毛三本孔本同廖本韓本考文古本無然字

 欲就湯聘 岳本及各本並同宋本聘作幣

 覺悟此未知之民 廖本韓本考文古本足利本同閩監毛三本誤脫覺字孔本誤脫此字

 自任之重如此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之作其

 而有正天下者也 孔本也改乎案也邪古字通用改乎非

 歸潔其身而已矣 閩監毛三本同石經廖本孔本韓本潔作絜

 去焉能浼我也 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去作云是也閩監毛三本作爾非

 歸潔於身不污己而已 閩監毛三本同宋本潔於身作於身絜考文古本與宋本同絜作潔廖本孔本韓本作於絜身

 雖千匹之多 閩監毛三本匹作駟

 莊公二十二年 閩本同監毛本二十改三十是也

 造皆始也 閩監毛三本造下增載字

 也在安邑之西 閩監毛三本也改地是

 有人以孔子孫然 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孫作爲是也閩監毛三本孫然作主於非

 孟子曰否不然也 按不字衍文說見前

 但好事毀人德行者爲之辭爾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足利本無但字爾作也

 退以義 宋本以作應

 是爲無義無命者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無者字

 遭宋桓司馬 石經桓作柜

 主司城貞子 石經貞諱正

 瘠環者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者字

 得見稱爲聖人乎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乎字

 達 考文古本作違

 貞性 孔本韓本考文引古本作信

 孟 足利本作孔

 以是而要秦繆之相實然不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考文古本秦繆作繆公孔本韓本繆下有公字不作否非

 孟子曰否不然 按不字衍文

 爲設此言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作爲之設此言考文古本無也字

 諫之 考文古本無之字

 而假晉道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而字

 而已傳相 傳傅之誤宋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正作傅是也閩監毛三本作輔孔本韓本考文古本已作以

 此孟子所以據且云焉 閩監毛三本且改而

字數:7760,最後更新時間: